正文 第十七章:殘雪寂寥空悲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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臘月寒冬,不日便已近了酈城地帶,雪很靜,透著萬物之純潔。傲骨寒梅爭相開放,朵朵梅花清麗妖豔。冰雪封了河道,想入酈城也變得難上加難。
“已經是臘月了麼?這雪,也快到盡頭了呢。”林玉軒掀開門簾,風雪盡入。
過了廟內一夜,身邊便多了四個身世不詳的人。那夜的對話,自己是明明白白地聽在耳中,不是刻意裝睡,而是不知道該怎麼樣麵對,這些一直都默默關心自己的人。
“軒兒,天氣冷,別凍壞了。”季子淮回頭,安撫地笑道:“很快就到酈城了,我們直接走小路回百倚山莊去。”
遙望山莊方向,林玉軒隱隱有些不安,便道:“子淮,我想,讓他們先去燕嶺探探路,而且這些日子,也沒有靜攸的消息,我很擔心。”
季子淮深深看入林玉軒眼中,似乎想從裏麵看出點什麼,半響,點頭,“好吧,就如你所說,讓他們先去。靜攸那邊,已經有人在查,一有消息,一定會告訴你的。”
“這轉眼,又過了一年麼?”撫著耳上紅玉,陷於淡淡回憶,往日場景如過眼煙雲,昔日歡聲笑語已然不在,就連玉曉也已嫁做人婦,憶及玉曉,當下大驚,“子淮,這推算日子,玉曉也該已經臨盆了吧?”
季子淮微愣,是了,蕭隱有了自己的孩子。這些日子,忙碌起來,到真把這事給忘了。微微一笑,掩蓋落寞神情,“軒兒,玉曉得柳姨送離,定會平安無事。”
如此便好,林玉軒看臘月寒梅,心隨景至,“臘月寒梅展傲骨,冷香撲鼻惹人醉,漫天飛雪寒徹骨,花開花落複年華。”展顏一笑,萬千悲傷化作飛雪,回歸大地。
思索片刻,便對車外四人吩咐,“那日承蒙相救,玉軒不甚感激,現下情況緊急,還望各位能夠配合。”稍頓,“日,你去一趟西北,務必查清當前形勢;月,玉軒有一親妹,被母親送至別處,望你能查到她的去處,暗中保護;星,朝中局勢不明,我們沒有眼線,你且去帝都隱藏,隨時彙報最新消息;辰,我們此去目標燕嶺山脈,陷阱繁多,你先行探路,切記,真正的道路隻有一條。”
四人領命,各自離去。
某處山野之間,僻靜之處,茅屋青煙,石台籬牆。在這動亂之年,到顯得清淨異常。
雪柔柔地從天際飄落,給天空鋪上一片迷蒙,玉曉身披毛皮大衣,手撫門欄,眺望遠方,滿目思念。雪花打在了身上,輕軟無重,化成淡淡濕潤。
“咳……咳咳……”陣風吹過,冷氣入心,引起陣陣輕咳。
“林姑娘,你剛剛生產完,一定要注意身體,月子裏落下的病,可是難好的緊。”屋內一位和藹老婦聞聲而出,擔憂之情,稍看便知。懷中抱著裹得嚴實的嬰兒,白白嫩嫩,睡得踏實,小嘴不時咂巴咂巴,似有好夢,可愛至極。
“芳姨,相公一去,也已一年,連點消息也沒傳來。”接過小小嬰兒,撫著稚嫩臉蛋,微微歎氣,“也不知他何時才能回來,看看我們的女兒。”心底哀傷,“哪怕一眼也好。”
“姑娘還是進屋歇著吧,還是身子重要,留著身子,終歸會見到的。”老婦扶著玉曉入屋,點上暖炭,驅走滿室寒冷。
“他還會回來麼?”思緒飄遠,聲音微弱,自己已經不是那個任性妄為的少女了,“我原以為,相公心裏有我,直至成親,方才察覺,他敬我,重我,都如那兄妹之情。雖不曾傷害,卻也入不了心底。”喝下老婦遞來的紅糖薑湯,微帶歉意,“芳姨,勞你照顧我這些時日,我有些倦了,先歇下了。”
“唉。”撫玉曉入塌,老婦輕拍孩兒,心下感歎,這世間,總有那麼多無奈。
看著這年輕姑娘,貌美如花的年紀,卻總是滿心惆悵,憂思傷身,特別是趕上了產後虛弱,這身體是一日不如一日。然而,這樣的雪天,想出門也難,更別說下山尋醫問藥。隻是,再好的靈藥,也難以醫治來自心靈深處的無奈。
逗弄著懷裏孩兒,輕言,“孩子,日後你一定要學會堅強。”
嬰兒咂嘴,冒出小小氣泡,稍觸空氣,便已破裂。老婦的話語,化作輕喃,入不了嬰兒心扉。
繞道小路,途徑官道茶館,館內冷清,雪覆屋頂。
“子淮,我們進去看看小三吧。”林玉軒掀開窗簾,對季子淮道。馬車停在了茶館門前。
“小三兒,還不快來迎客?”季子淮輕笑,朝屋內喊去。寒冬之日,茶館空無一人,閑來無事的小三也不知躲去了何處。步入茶館,稍覺溫暖,厚實的牆壁遮擋了寒風飛雪。
季子淮為林玉軒解了披風,放置桌上,兩人隨意而坐,頓感輕鬆。回到自己熟悉的地方,親近之感油然而生。
“耶!林少爺,季少爺?你們怎麼回來了?”安小三正在好夢之中,突聞聲喊,揉揉眼睛,立馬跑下樓來,多年養成的習慣使他總會以客人優先。入目便見半年未見的兩人,頓感驚訝。
“哎呀,怎麼小三不歡迎我們?”季子淮似笑非笑,調侃起來。林玉軒淡笑不語,端坐身側。
聞言安小三臉頰微紅,焦急辯解,“你們走得早,可是不知道,這酈城可是亂了去了,我還真不希望你們回來呢。”
“酈城出了何事?”林玉軒按下季子淮,嚴肅問到。
一旦談及正是,安小三也不覺冷靜了下來,“就在你們離開不久,酈城數家大商行相繼被劫,錢財不見,人去樓空,好生奇怪。後來又不知從哪冒出了好些山野大漢,看著像是有訓練過的土匪,占據了酈城,現在的酈城想要出入都難。”
“看來他們想以酈城為根據地,以備不時之需。”季子淮出言分析。
林玉軒點頭,“那城中百姓安好?小三可能入城探聽消息?”
一聽此言,安小三低頭,撇嘴,很是委屈,“原來一直都是老板派人給我送日常所需,小三不時還能入城稍做補給。可是,三個月前,酈城被封了以後,就隻收到一封老板的來信,叫我自行離去,便再沒了音訊。以前,從未發生這樣的事。”
兩人對望一眼,陷入沉默。最終,林玉軒開口,“小三,他是為你好,實不相瞞,你家老板去了燕嶺山脈探查,出了點意外,我們正要趕去。”
“不管發生何事,小三一定要在這裏等著,我們一定會平安回來。”季子淮接道。
“什麼?老板出事了。”安小三一時激動,就要往門外衝去。
“站住!”林玉軒大吼,從不曾大聲說話的他此刻用盡全身氣力,震住了安小三,“你這簡直是胡鬧,我告訴你這些,不是讓你去冒險。你要是不好好保全自己,又怎麼對得起他這些年來的照顧?”
安小三抿唇不語,淚水大滴大滴地掉下,便也不再往外跑了。
林玉軒走至他身旁,拍拍他的肩膀,“小三,你也長大了,該擔起一身的擔子了,冷靜下來,好好想想,別再做傻事了。”說罷,越過安小三,朝門外走去,“子淮,我們該啟程了。”
季子淮起身而去,經過安小三身邊,淡然而道:“小三兒,保重。”
“軒兒,這樣好麼?”離了茶館,幽靜的小道坎坷不平,不再適合馬車,兩人便將馬車留在茶館,騎馬而去。路上,季子淮回想安小三神情,甚是擔憂。
“這些事情,是小三必須麵對的,不然他永遠無法成長。”林玉軒淡漠。
“玉軒,你好像變了。”季子淮審視著這從小一起長大的人兒,一直以來,軒兒身體都很柔弱,所以都在默默地守護著他,卻不知何時,他已然成長,帶著由內而外發的堅韌和傲骨。
“子淮,經曆了這許多,終歸是要改變。”目視前方,唇角帶笑,“我不曾後悔,對你們的默默支持,也永遠不忘。”
快馬趕路兩日,山莊殘影猶現,火光衝天,人聲吵雜,百裏之外,都能聞見。
林玉軒大驚,“子淮,我先過去,你莫讓人發現了。”猛地一夾馬腹,馬兒狂奔,片刻已至山莊大門。大火彌漫不止,莊內珍寶盡數被竊,昔日人影不在,隻留滿目悲哀。
“怎會如此?”林玉軒下馬,看著裏麵山賊強盜爭相搶奪,肆意放火,心中隻有淡漠哀傷。
不自覺間,雙腳跪地,冷意入骨,強忍的淚水悉數流下,融入雪中。仰頭望天,狠狠地緊閉雙眼,深深呼吸,再睜眼時,神色不變。
膝蓋微微凍麻,勉強站起,邁著堅定步伐走入山莊,“你們都給我住手!”
突聞人聲,正在享受掠奪快感的眾人微愣,望向門口,隻見風雪之間,一襲白衣傲然挺立,短發飛揚,耳上紅玉奪目,俊秀的麵龐帶著淩厲氣勢,別有一般風味,竟是難得的美人。
為首之人但見來人,嘿嘿一笑,越過眾人,來到林玉軒身前,原是那日茶館所見。
“喲,美人兒,咱們又見麵了,沒想到你竟林坤的兒子,真是意外。”
眉頭蹙起,林玉軒聞出不對,“你是誰?”
“我麼,便是這未來的主人,燕嶺山的三頭目,單武。”單武伸手挑起林玉軒下顎,看他滿目厭惡,也絲毫不曾在意,“這數月未見,美人當真是出落得越發迷人了。這頭發短了,也隻顯得更加耀眼奪目呢。”
撇過頭,躲避惡心的觸碰,林玉軒後退一步,道:“既然是三頭目到來,何以在家中大肆掠奪?放火燒莊?”
“你不喜歡?”單武大笑,揮手讓手下停下,一把攬過玉軒,在其耳邊輕道:“你若隨我回去,我便考慮收手,留現在的山莊給你。”
忍下心中不願,與帝王之約銘記在心,握緊拳頭,指尖入肉,雖痛卻不過心上之傷。
“記住你的話。”冷淡回應,算是應允。
單武眯眼,審視片刻,“美人兒,你最好不要給我耍花招,不然,這後果,你絕對承受不起。”片刻,眼中含笑,“那麼,現在告訴我你的名字吧。”
“林玉軒。”
“好美的名字呢。”單武在玉軒頸旁落下一吻。哈哈大笑,一把抱起林玉軒,尋至馬旁,跨上馬,將他鎖在懷中,“兄弟們,收工回山,這山莊就這樣放著,值錢的東西通通地帶走。”說完,一馬當先,衝出山莊大門,朝東北而去。
季子淮一直隱於遠處,突見一馬狂奔而出,馬上之人麵目陌生,從未見過,懷中摟著竟是林玉軒。當下心中焦急,想馬上追去。
不知是有意還是無意,林玉軒的眼神朝這邊望來,正巧碰上了季子淮疑惑擔憂的目光,微微一笑,輕輕搖頭,身體向後倚靠單武胸膛,引起他爽朗笑容。
見狀,季子淮不再去追,隻是一路尾隨,暗中保護。
過了臘月,天氣變開始轉暖,冬日的殘雪,留下了濃濃的悲戚。風刮過,了無痕跡。
當真是,昔年景致隨風去,殘雪寂寥空悲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