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十二章:青蕭一曲長相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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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兄,臣弟回來了。”沈靜攸快馬趕回,未經休息便直入皇城。踏著滿地飛雪,步入帝王所居。帝宮閣宇,輝煌之所,極盡奢侈。目不斜視,華服端莊,行君臣之禮,絲毫不敢怠慢。
帝王眼角帶笑,放下手中奏折,“回來便好。”
殿內燃著絲絲炭火,暖入心扉。
“皇兄心情似乎不錯。”
沈清越抬眼撇去,似在打量。“靜攸這一來一去,半年時光,竟也變得沉穩許多。”
微微一驚,低垂眼瞼,沈靜攸不作言語。
“朕曾說過,你我之間無需生分。”抬手輕招。
沈靜攸明了,沉默地走到帝王身後,幫他按摩。雖然每次回來皇兄都會如此,在外人想來,能把背對著人是對那人極大的信任。然而,深刻了解帝王心思的他,又怎會不知,這隻是一種試探。因為他的皇兄擁有不亞與自己的絕世身手,若成對手,隻會兩敗俱傷。
“今夜就不必回去了,留下來與朕對弈,正好有點事要與你商量。”帝王假寐。沈靜攸默許。
華燈初上,明月高掛,月色朦朧,清冷如舊。
黑白雙子,廝殺於方寸棋盤,互不相讓,互相製約。
“靜攸,你今日心不在焉,這棋不下也罷。”帝王擺手,落子,一切已成定局。
“許是連日趕路,略微疲憊罷了。”
把玩手中棋子,貌似不經意地提起,“這帝王寶座,想必是每個皇子畢生追求,你說是麼?”威嚴之勢顯露,“南方局勢不明,反叛之心人盡皆知,還是少與其接觸為好,免得圖惹是非。”
帝王話中有話,沈靜攸聽得心底黯然,立即掀擺而跪,垂頭低眼,“陛下明鑒。臣弟絕無他想。”
“如此甚好。”帝王半響而語,“朕若許你一萬鐵騎,剿滅反賊,你可願意?”
“臣弟醉情山水之間,不懂用兵,請陛下另選良將。”
“如今朝堂不穩,臣心有異,昔年叛賊殘黨又開始私下勾結。”帝王眼神看著窗外,似是孤寂,更多冷冽,容不下絲毫感情。“左將軍之女,年方二八,許予你正合適。”
從未想過,會被禁錮在這繁華的牢籠之中,時過境遷,步步忍讓,為何還是不肯放過?眼前閃過柔美笑顏,原來根本就忘卻不了。就像在久處黑暗之中,抓住難得的光明,一旦觸碰,無法逃離。
挺直的脊背俯下,平爬在地上,行大禮。
這是沈靜攸頭一次對自己的皇兄,如今的帝王行此大禮。
“謝陛下隆恩,臣弟心有所屬,此生不再另娶他人,辜負陛下美意,願擔罪責。”
“便是那江南林玉軒吧。”
不大的聲音,引起沈靜攸身體微顫。無法揣測帝王心思,但為保全心中所係,不得不盡力為之。然而,就連名字都已得知,想必已是布置妥當,又如何能夠護他周全?
“陛下多慮,林家公子隻是一介草民,絕無叛逆之心。”額頭碰地,聲音低沉。
“是麼?”
沈清越冷眼撇了平趴在地的九皇弟,抬手輕拍,宮人端上一碗清酒,退下。時間靜止,壓得人喘不過氣。沉清越沉默,彎腰將清酒放至沈靜攸麵前,“雪天寒重,跪久了傷身,朕賜你清酒一碗,暖暖身罷。”聲音意外地帶著些許柔和。
沈靜攸抬首,望進那雙狹長的眼中,眼角微彎,略帶笑意,似是鼓勵。可惜了,這麼一雙好看的眼睛,沒有了心,又何來情?既然並非真心以待,又何必虛情假意?那雙眼中,分明沒有絲毫溫度,有的隻是深沉寂靜。
“謝陛下。”接過清酒,揚頭飲下,不帶猶豫;兄弟情分,不複存在。君要臣死,死不得不死,今日即過,形同陌路。再次俯身而拜,“望陛下顧念舊情,莫傷寧非。”起身,揚長而去。
你們都說朕無情,那誰能理解,帝王的寂寞。沈清越對著離去的背影道:“朕之無情,乃係天下人之福禍,你可曾知曉?”
禦賜王府,珠玉奢華,琉璃鑲嵌,名貴瓷器,瓊觴甘露,盡數其中。庭院繁複,五步一閣,十步一樓,相互交纏,不亞帝宮。入眼所見,雖是繁華,更添孤寂。既是死物,無需留戀,紅塵盡去,萬物皆空。
白雪茫茫,覆蓋奢靡,還給大地一片純淨。寒風冷冽,呼嘯不已,似是心底無盡呐喊。月光清冷,重影搖曳,仿若人心變幻莫測。天地之間本無物,一切盡在虛妄中。
沈靜攸回到冷清的王府,無需下人伺候,獨自漫步雪中,任雪水沾濕了鞋襪,冰冷了體溫;絲絲寒氣吸入肺中,清涼舒爽,然卻傷身。
腹中隱隱作痛,內力不複存在。想來帝王隻是起疑,還未曾證據確鑿,就已斷其內力,囚禁帝都。留得殘軀,威脅不再?
沈靜攸冷笑,自是不會那麼簡單。
王府一側,小屋僻靜,檀香陣陣,餘煙繚繞。
沈靜攸推門而入,塵煙四起,唯有正中,香火未斷。此處地偏,放置牌位,平日無人,獨留老翁,侍奉在旁,代子點香。
跪於鋪墊之上,匍匐而下,三扣頭,行大禮,續檀香。
牌位所寫:生母敬妃彥氏如月
“母妃,兒臣已經盡力。”
接過旁邊老翁遞上紙筆,洋洋灑灑寫下一封書信,交予其手,微微額首,再拜三次,轉身離去。
不知何時,下起冬日殘雪,雪花柔軟,觸手即化。
記起玉軒體寒,想這冬日又是難捱之事。宮廷鬥爭,自古從未間斷,一切皆由此起,便由此歿。此生最恨,生在皇室,無緣相守,願汝平安。
思念既起,源源不斷。青蕭一曲,道盡心聲。
應情應景,吹得一首《梅花三弄》,傲骨寒梅,香氣撲鼻。問情何物,兩心相許。
蕭聲婉轉悠揚,時頓時抑,時揚時挫,幾曲幾折,展現時間萬般無奈。後又清亮空鳴,輕快靈動,溢入心扉,陣陣暖意,嚴寒洗禮芬芳盡出。情之一物,究竟為何?相見甚歡,相守無悔,離別相思。
長相思,長相思,相思若長,何苦相思?
朔日早朝,乾清殿上,帝王威儀,群臣而立。
“近日四方不安,南有反賊欲起,北有突厥來犯,現在正是你們盡忠報國的時候,可是什麼良策?”帝王微眯雙眼,霸氣四散。
文官不語,武官欲試。
“若分兵兩路,我軍現有十萬騎兵,八萬步兵,對付他們綽綽有餘。”
“萬萬不可,若全軍出動,必定帝都空虛。可集全軍力量,先平內患,再除外敵。”
對武將們的爭論不予評價,帝王心中已有對策。
“朕覺得,兵分兩路,最為合適。”帝王聲出,滿室皆驚,“南方反賊暫無動靜,北方邊境刻不容緩,著左將軍衛晨帶步兵八萬,騎兵兩萬,做為先鋒,穩定西北。”
“臣領旨。”
“無事退朝。”帝王起身欲走,突然一老臣拜倒在地,道:“臣近來偶感風寒,年邁體弱,無法為陛下分憂,懇請陛下恩準微臣告老還鄉。”
在這等敏感時刻,提出此種要求,不少朝臣替他捏把冷汗,倒是帝王反應頗為怪異。
哼。九弟,這麼快就為娘家一族打算後路?即便失了自己也要保全外公家族?朕成全你又何妨?
“準了。”帝王冷哼一聲,“即日起革去彥氏兵部尚書一職,由兵部侍郎蕭隱代替。”
隨即揮手離去。
“陛下,南方傳來消息。”
沈清越回到寢宮,便有黑衣人出現。“說。”
這是,突如其來的紅色闖入視線,半跪於帝王身前。“紅豔參見陛下。”
沈清越輕揉額角,頓感頭痛,“你怎麼親自來了?”
紅豔一笑,風情萬種,半麵麵具銀光微閃。“這不是親自給你送情報來了。”
隨即從懷中抽出兩張密函,展開,兩幅刻畫細致的地圖平放桌上,“這是酈城的據點,約有十處,多是貿易往來,囤積錢糧之所。酈城東北的燕嶺山脈,是他們的根據地。此處地勢險峻,易守難攻,出入通道,隻有兩處。貿然進入,隻會踏入他人陷阱。不過,在後山另有密道,乃為江南柳家舊址,若要通行,必先得到柳家之主的首肯。”
“柳家?朕為何從未聽說?”
“陛下,江湖之事,不與朝廷掛鉤,不知道是正常的。”紅豔垂眼,隱藏情緒。
“柳家家主在哪?”
“還未查到。”紅豔沉默,又道:“不過反賊的身份稍微查到一點,頭領一共三人,最要小心的是老二,這燕嶺山脈布滿機關,皆出自他之首。而且此人思維敏捷,許是他們的軍師。”
“你再去查吧。切莫宣揚,一有消息,即刻傳回。”
“是。”紅衣一閃,蹤跡難尋。
江南柳家?柳家……似乎,在哪聽過。帝王沉思。也許,還有許多事要去細細勘察。
“來人!”帝王一喊,黑衣人再次出現。
“去趟江南,把蕭隱叫回來。”又道:“讓林家少爺林玉軒同行。”看樣子,有必要見見這個人。
黑衣人應聲而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