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竹林深處有人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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冷雲杉想要知道二十年前的事情,必定會去找一個人。
這個人從不卷入江湖紛爭,卻知道江湖大小事。
這個人知曉整個武林的人,武功的門路、套數,甚至是武林各種兵器。
很多武林人想從她這裏,獲得很多東西。但心懷不軌的人,統統都會死在去風雪小築的路上。
冷雲杉自然在去風雪小築的路上,他已經通過了一百八十一個陷阱,這個竹林是按照周文王演變的六十四卦周易的天然屏障。
月悄悄地爬上了青竹,竹葉晃動間,灑下幾星銀輝。
冷雲杉足足走了六個時辰,但是他的氣息依舊很穩,腳步也未曾慢下。
他抬頭,看見一座由竹子造出的水上閣樓。
這閣樓不是普通的竹子造的,是南海的紫竹而造。這個閣樓層現深紫色,坐落在這個翠綠色的竹林裏顯得更為的幽靜。
蜿蜒的水上竹道,水中還浮著大片大片的荷葉,若是到了盛夏,水中就會盛開出朵朵荷花。
冷雲杉不得不停下腳步。他不必向前走了,因為他已經見到了他想要見得人。
百曉婆婆。
二十年前,別人稱她為百曉仙子。二十年後,別人稱她為百曉婆婆。
百曉婆婆看上去已經又五六十歲了,她的臉已經不複二十年前的年輕美麗,歲月在她的臉上已經布滿了皺紋。風吹動的她的白衣,她的白發,她的肌膚雖然也有了皺紋,但是依舊白皙。她的全身都是白色的,唯一不是白色的就是她那雙漆黑的眼睛。
最讓人驚奇的是,她隻有五六十歲的年紀,卻早已經有了一頭白發。她不喜歡挽簪,就讓頭發披著。
最特別的是她的眼睛,她的眼睛很黑,瞳孔都比別人大。她的眼睛仿佛可以看透一切,隻要你一對上她的眼睛都會不由自主的移開。冷雲杉也不例外。
“你是俠神冷俊傲的兒子。”她的聲音沙啞,卻很肯定來人的身份,“你來,是為了二十年前的血案。”
“是,”冷雲杉的聲音依舊很冷靜,因為他等了很多年了,不介意多等一會兒。
百曉笑道,她的笑聲不同她的沙啞的口音。她的笑聲卻是更有一種少女的魅惑:“其實,那件事隻有可能是這三個人做的。但是他們若隻是一個人,是絕不可能殺俠神。”
冷雲杉握緊了手裏的刀:“慕容吟風,謝東煬,華飛池。”
“不錯,但是。”百曉負手而立,風吹動著她白色的發絲,“華飛池絕不可能。”
“為何?”
“那一年,冷俊傲在七夕被殺。但是在七月初五,華飛池的妻子諸葛琳生下了無塵公子——華天承後,昏迷了三日。這三日內,華飛池衣帶不解地守在他妻子的身邊,未曾離開開陽城一步。”百曉漆黑的眼睛看著這寂靜的湖水,“說起,慕容吟風,他是冷俊傲的表哥。他自己更是武林四大家族,慕容家的後人。”
“那為何武林盟主不是慕容吟風來做?”冷雲杉道。
百曉說道:“那一日,俠神冷俊傲的死傳遍了中原。武林三神立即動身前往烏裏雅蘇台。但在那茫茫無際的草原中,他們如何能找的到冷俊傲。他們像是大海撈針一般的找尋,知道七月十五日,草原上的月還是很圓,也很亮。慕容吟風發現了冷俊傲的屍骸。因為天氣炎熱,屍體早已開始腐爛,而且已經又被禿鷹啄過的痕跡。”
冷雲杉仿佛看見了他父親的慘狀,握刀的手不由自主的顫抖著。
“慕容吟風沒有其他的兄弟,隻有這麼一個從小一起長大的表弟,自然是悲不自禁,隱退了江湖。”百曉看著冷雲杉,“至於謝東煬,這個人本是一個無父無母的乞丐,在市井之處混了二十幾年,學的一身本領。至於人稱飛神,是因為此人最厲害的就是舉世無雙的輕功。”
冷雲杉沉默了,許久才開口:“我想要他們的資料。”
“你放不下。”百曉聲音透著無盡的悲哀。
“放下?”冷雲杉冷笑,“我這一生都是靠著仇恨。報仇是我的使命和意義。”
百曉婆婆歎了一口氣:“你隨我來吧。”
風雪小築中心是唯一一個不是用紫竹做成的高樓,這個高樓裏沒有多餘的東西,都是書。
樓雖高,但整個樓就是個大的書架。
樓的四壁都是縱橫交錯的格子一直到屋頂,上麵放滿了書。從甲骨到竹簡到絲綢再到紙,朱紅色的樓梯盤旋而上。它幾乎是貼著書架而走的,即使是不會武功的人都可以拿到書架上的書籍。
而這底層就放著兩張檀木做的桌子,其中一張上麵推著一推書。
“這裏是我祖祖輩輩的心血。風雨小築的書樓。”百曉淡淡地掃過了四周,“武林四神的資料就在我的書桌上,我已經給你備好了。”
冷雲杉眼裏閃過一絲驚詫:“你知曉我要來。”
“江湖人稱我知曉武林大小事,故稱我為百曉。”百曉慢慢地移動著桌上的燭台,低沉的地麵中間兩塊石磚向兩側移動,原來這書樓的底部是空的,“知道你出現江湖那時,我便把所有的書都通過這個暗道運走了。”
冷雲杉看著暗道心中有幾分了然:“你特地在此等我。”
百曉慈祥的笑了笑,現在她的臉上非常的寧靜,她枯幹的手已經顯示出她的蒼老。她指著風雪小築外一百裏的天空已經是紅光一片了。
冷雲杉不由暗忖,那一百裏外不正是竹林的邊緣嗎?
“他們倒是聰明啊。自知破不了伏羲降魔陣,幹脆將竹林燒個幹淨。”百曉依舊笑道。
冷雲杉不免詫異百曉的話,卻又聽百曉說道:“鳳凰會在浴火後重生。”
冷雲杉看百曉的臉上浮現出淡淡地倦色,突然明白了,像她這樣在江湖活了那麼多年的女人,早就厭倦江湖,現在對她來說或許是個好的契機。
“前輩。”冷雲杉不由地恭敬起來。
百曉笑道:“我們從暗道裏出去便可。這書樓的書,已被我換過。來此的賊人不會討到任何便宜。”
數日後,江湖盛傳一則消息,江湖百曉生百曉婆婆的風雨小築被毀,百曉婆婆不知所蹤。
山野茶肆
隆冬臘月,茶肆裏的生意依舊如故。茶肆的老板是是個五六十歲的老翁,姓梁,喜歡和客人閑聊一些江湖事。而這裏時常能喝道好茶,故而人們稱他為茶老
“真是可憐啊,這百曉生在江湖混跡百年,一代又一代的相傳。可如今卻毀於一旦。”
茶老給客人上茶時一聽,不由的歎息:“那可真是可惜啊。我聽說,百曉婆婆的書樓可是江湖一絕啊。”
說的人也是在這裏的常客,一聽茶老如此惋惜,也不由附和:“可不是。當真真是可惜了。”
那人的對麵坐著一個青衣漢子也不由地說道:“聽說啊,這風雪小築被火給燒了。可是百曉婆婆卻不知卻哪裏了。還聽說啊,這把火是那裏的那個樵夫,在夜晚歸家的時候不小心留下的火種。”
那人還想再說,便聽到一聲嬌喝。
“茶老。”一個十五六歲的白衣少年側身下馬飛奔而至,素白的臉上帶著一絲天真無邪的笑容,扯過茶老的胳臂,“我來看你了。”
那少年皮膚吹彈可破,靈動地眼睛笑意盈盈讓本就好看的臉更加的漂亮。眾人皆是驚詫,這麼漂亮的臉蛋怎麼會生在一個男子的身上。
“原來是,素素小姐。”茶老一笑忙招呼著她,“素素小姐請坐,老朽給你取沏壺茶來。”
素素應聲乖巧的坐下衝著茶老的背影喊道:“我要普洱。”
茶老應聲說是,素素坐在凳子上搖晃著她的雙腿等著茶老的茶。
素素,姓白,是武林四大世家白家的四小姐。
“素素小姐,請喝茶。”茶老端著一壺茶給她斟上,“小姐可是要去開陽城?”
問道去處的白素素顯然有些不好意思,雙腳晃動的越快,她抿著嘴唇說道:“其實我是想去看看天承哥哥。”
“四大公子之一的無塵公子。”茶老自是知道些,如今江湖上名氣最響的是武林四大公子,他們的名氣不在二十年前的武林四神之下。
而四大公子之中隻有無塵公子是武林四神之一龍神的後人。
白素素本就白皙的臉上浮現了一點點紅暈:“是啊,天承哥哥很厲害啊。”
白素素提及心上人有些不好意思,連忙的轉移話題:“茶老方才在聊怎麼?”
茶老歎道:“江湖百曉生百曉婆婆的風雪小築被火燒了個幹淨。”
“啊,”白素素一驚,“怎麼回事?”
茶老一歎:“這江湖恩怨吧,據說風雪小築和那一片竹林都被燒毀了。可惜了百曉的哪一棟書樓了。”
白素素忙喝了一口茶匆匆地向茶老道別,“茶老,我先走了。改日在來你這兒喝茶。”
白素素手提馬繩利落的上馬一聲嬌喝:“駕。”
馬蹄飛翻揚起了一地的塵土,驚起了林中鳥雀無數。
茶老微微一歎搖搖頭,回頭卻看見一個黑衣的年輕人一手拿著刀,一手扶著一個白發蒼蒼的老婆婆走進茶肆。
白發的老人衝著茶老笑了笑:“沏壺嚇煞人香吧。”
黑衣年輕人扶著老婆婆坐在,然後才入座。茶老自覺這兩人不簡單,忙應聲去沏茶。
“這裏的茶甚好,我很是喜愛。你也不放嚐嚐。”
年輕人未曾放下手中的刀:“前輩常來這兒嗎?”
“我老了,也不想常常呆在那裏,喜歡到處走走。”老婆婆笑了笑,聲音有些沙啞卻給年輕人倒了一杯茶,“這嚇煞人香的味道你嚐嚐。”
年輕人拿起茶杯放於鼻尖聞一聞,頓時覺得清香撲鼻,飲了一口:“苦中帶有著微甜。”
“不錯,這嚇煞人香的味道如同人生一樣。”老婆婆直視著年輕人,“即便是再苦,也會有苦盡甘來的時候。”
年輕人一怔,許久才出聲道:“多謝前輩提點。”
“好了,茶也喝了,你往西走二十裏就是開陽城了。”老婆婆歎了口氣淡淡地說道,“我老了,也不想和你們年輕人瞎折騰。你我就此別過吧。”
年輕人也沒有挽留的意思,他知道他以後要走的路,何苦將別人扯進來。
他就此告別了老婆婆,朝著西邊走去。正值夕陽西下,那夕陽的餘暉給他鍍上了淡淡的金色……
茶肆裏的人都走的差不多了,隻留下那個老婆婆。
而坐在她對麵的卻是茶肆的主人茶老。
茶老正在泡茶,他神情專注,好像是世上再無什麼事讓他分心。
“為什麼幫他?”茶老遞上泡好茶。
“我阻止不了他。”老婆婆歎息,有些哀傷。
原來那個黑衣年輕人和白發老婆婆真是冷雲杉和百曉。
“我知道,風雪小築毀了以後。你必定會來這兒。”茶老飲了一口茶淡笑,“你終究不能做到無心無欲。”
“因為我是個人。”百曉淡淡道,“若是我有父仇,我也放不下仇恨。不過是將心比心而已。”
“好一句將心比心。”茶老笑道,似乎有些看開心,“這麼多年了,你還是沒有變啊。”
“謝謝你的茶。”百曉笑道,“我也該走了,保重。”
“保重。”
看著故友在黑暗中的背影,茶老歎了一口氣。他退隱江湖也快四十年了,卻沒有一刻離開過。江湖,說穿了,也不過是愛與恨的對決,權利和欲望的交織罷了。
茶老自嘲地笑了笑,感歎:“老啦,老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