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番外一 原點7(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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站在débutdesoir的外頭抽完一支煙,我抬起頭,看著霓虹閃爍的招牌,重重吐了口氣。
隻是看看他過的好不好而已,用不著這麼緊張。
我這麼說服著自己,順便把有些顫抖的手塞進口袋裏攥緊。
盡管還是黃昏,會所裏也已經聚集了不少人。我一邊向吧台走過去四處張望著尋找,一邊撥通了球的手機。
根據我的了解,球在哪裏都喜歡坐在吧台邊上,因為視野開闊,方便他狩獵。
“美人!這裏!我們在這裏!”熟悉的大嗓門響起,我循聲望過去,卻在看到球身邊那個不算陌生的身影時,不由自主的定在了原地。
大腦在一瞬間就跟被麻痹了似的無知無覺,但是隨後心裏猛然湧上的激動和興奮,幾乎將呼吸剝奪,讓我沒辦法騙自己說,一切已經過去。
我在最短的時間內迫使自己定下心神,走向他伸出手,按捺住所有情緒客套的打招呼:“許岸?是你?真巧。好久不見。”
當初不辭而別是我的決定,不管出於什麼理由,隔了這麼些年再若無其事的撲上去來一場兄弟重逢的感人戲碼,總有些不像話。
他已經不複我記憶中那個心直口快熱血少年的模樣,得體的襯衫西褲展現出精英的風度,頗為優雅的微笑,握住我的手,沒有一絲不自然:“嗬嗬,是啊。終於回國了?”
沒有激動,也沒有冷淡,隻有不痛不癢的寒暄,如同兩個很久不見也不曾熟悉過的點頭之交。
我為我們之間的生疏客氣感到悲哀起來,卻那麼無能為力。
自己當初做下的選擇,就沒有後悔的餘地。
他一直顯得若無其事輕鬆自在,直到球提起他的感情問題時,他的臉色才猛的黯然下來。
我試圖用最自然的方式表達關心,他卻隻是笑著拿話帶過,似乎那點兒小矛盾,隻是兩口子之間床頭打架床尾和的夫妻情趣。
我也隻有住了聲。
我這麼個外人,也沒有置喙的餘地。
他看上去過的很不錯,那就夠了。
我喝了口酒,把微妙的失落不著痕跡的掩蓋。
很好,我們就這樣,也很好。
反正曾經的年少輕狂,也終究是回不去了。
幾個大男人在一塊兒閑扯,球很快就耐不住寂寞,沒多久就對著一個身材火辣的美女躍躍欲試。
我們自是相互調侃一番,球卻脫口而出一個讓我震驚的事實——
許岸喜歡的是同性。
我的大腦瞬間一片空白,不知道該作何反應,隻覺得滿滿的嘲諷。
同性?許岸喜歡的是同性?
那麼我當初的踟躇不前,我的重重顧慮,我的不辭而別,都算什麼?
我愣愣的盯著許岸,都不知他在說些什麼,直到他麵色尷尬的轉身離開,我才反應過來,匆匆追上前去。
十年前他單身一人時我錯過了機會,現在他有了相愛的伴侶,已經不再有我插足的餘地。
但哪怕我們之間不再有愛情的可能,我也不想就這麼與他成為陌路。
一點也不想。
正待向他解釋,眼角的餘光裏,我卻突然看到,大廳東南方向的一群似乎玩的很HIGH的年輕人。
坐在他們中間的男人,就那麼在一片歡呼聲中很隨意的親吻他旁邊那個女孩兒的嘴唇,姿態嫻熟的讓你覺得他已經把這個動作做過了無數遍。
那個男人,不是林遠還能是誰?
我突然就覺得可笑起來。
以為自己尋得良人準備籌辦婚事的田靜,怎麼可能容忍自己的丈夫有這樣的行為。
我在衝上前替天行道和事不關己高高掛起兩個選擇中糾結了片刻,還是轉向身後的許岸。
人自有緣分,他們的事,我沒資格、也無權幹涉太多。
何況以林遠這種囂張的玩法,田靜也遲早會知道,不需要我太過掛心。
奇怪的是,許岸的臉色卻在此時難看的要命,一動不動的盯著林遠的方向。
我眼睜睜的看著他走向林遠,又眼睜睜的看著他倆繞過我並肩出了會所。
怎麼想都有些不對勁,我思索片刻,還是果斷的追了出去。
因為距離遠的緣故,他們剛開始的對話我聽的並不分明,直到最後,許岸突然連續兩拳打向林遠,失控的吼聲清晰的傳來:“我們這幾年,你都當成了什麼?!好玩嗎?”
我一下就理解了他們的關係。
林遠一貫那副端正斯文的模樣,連被打都不忘失去的風度,突然就變的可恨且刺眼起來,以至於我覺得他的臉上滿滿的寫著欠揍倆字。
我衝過去,從背後攔腰抱住許岸製止他的動作,然後向林遠結結實實補了一拳。
他再這麼衝動下去,萬一林遠這位林氏集團的太子爺被打出個什麼好歹,真要追究起責任來他恐怕難以與之抗衡。
還不如由我來。
與先前麵對許岸隻躲避不還手不同,林遠見到是我,眼神突然變的狠厲起來,如同看到幾輩子的宿敵一般。
想來對於我這個田靜前男友的身份,他也是頗為耿耿於懷。
回去的路上,許岸已經顯得若無其事,甚至還頗有興致的跟我們打著哈哈。
沒心沒肺的小球還在那裏嘰嘰喳喳,我卻戒備的盯著許岸的一舉一動。
憑我的了解,他絕對不會是表麵的這般平靜。
看他顯然在努力克製情緒的模樣,於是我提議三人去前方的酒吧再喝幾杯。
希望酒精這東西對他還有用。
幸好在這一點上他沒有太大變化,幾杯酒下肚後他顯得神誌不清起來,隻是同印象裏他醉酒後的昏昏欲睡喃喃念叨不同,現在他明顯要比之前狂野許多,居然罵罵咧咧的砸起了酒瓶。
我上前阻攔,結果被他一把揪住了衣領,防備的瞪著我:“你……你是誰?”
我無奈的自報家門:“遲暮。”
“遲……暮……遲暮!我記得你!”他眯起眼睛看了我半天,又重複了兩遍。
就在我受寵若驚他的記憶裏還有我這號人物時,他接著抄起個酒瓶子砸向我,開始口齒不清的咒罵:
“遲……暮!……就是你!你他媽的……你個混帳……當年丟下老子一走了之……你……活該被雷劈……不……活該被閹了!……”
看我手忙腳亂的應付著他,小球在一旁明顯的幸災樂禍:“美人啊美人,你真是活該!誰讓你忽悠他來喝酒的?我們許總喝醉了不好伺候吧?”
“許總?”我奇怪的重複,順便大力製住許岸的動作。
“是啊,我們許總現在可是一家公司之主了,白手起家的企業家啊。”小球口氣滿是自豪,仿佛名師在稱讚自己的得意門生一般。
我隻覺得心裏重重一沉。
那個當初堅定的說要告別商界的男孩還曆曆在目,怎麼如今他竟願意選擇自己最不屑的一條路?
這麼些年,他到底變成了何種模樣?
“他……”我覺得嗓子有點啞:“他自己創業的?”
“是啊。”小球不以為然的撇撇嘴:“這小子和林遠談上之後吧,就跟變了個人似的,那叫一個奮發上進!真是,倒便宜了林遠那東西。包養都沒這麼省錢的。”
原來都是為了林遠。
我低頭看向懷裏臉色通紅、不安分的掙紮著的人。
就真的愛到這種程度,願意不顧一切的改變自己,連一心想遵循的原則和夢想都可以放棄?
“喂,”小球拍拍我:“他醉成這樣,還喝什麼啊?送他回去?”
我點頭應下,小球丟了串鑰匙給我,還衝我惡心巴拉的眨了眨眼:“哥們,許總交給你了。這家夥醉了可不好對付,小心被他給閹掉了。”
依照小球給的地址,我把許岸費力的拖進主臥,把他丟在大床上,然後彎下腰拉開被子。
就在這時,他卻騰的坐起來,一把摟住我的脖子重重咬上去。
我猝不及防的壓到他身上,然後被他四肢並用緊緊抱住,力度大的似乎生怕失去什麼一般,喃喃的念:“林遠……”
我隻覺得有盆冰水灌了下來。
掙脫他的手臂,我扣住他的肩膀:“你清醒點!我不是林遠!”
“哦……對……”他用渾濁的眼神打量我半天,茫然的念叨:“你不是……”
說著他推開我轉過身,在床的另一半慌亂的摸索:“林遠……那林遠呢……他……他不回來了?……”
我僵硬的躺在他身邊,看著他的專一他的失措他的感情他的全部世界,隻有那個他一聲聲喊出來的名字。
從沒有我這號人物。
“哦……對……他不會回來了……”許岸好半天突然自嘲的笑出了聲,像想到了什麼一般:“他……他要結婚了……玩夠了……要結婚了……”
聲音漸止,靠著的身體卻顫抖的厲害,我側過去,拉開他緊緊咬著的被子,用力環住他的身體,聽著再也控製不住的斷斷續續的哭泣聲在空蕩蕩的房裏響起。
他一向是那麼堅強的一個人,清醒時嘻嘻哈哈沒心沒肺,總努力把所有脆弱的情緒掩藏的滴水不漏,這會兒似乎終於忍耐到了極限再也無法支撐,找到了宣泄出口就這麼爆發出來。
我們第一次如此親近,他靠在我身上哭的失控,卻是為了那樣一個混蛋。
我生平第一次那麼想殺了一個人。
也不知過了多久,或許是哭累了或許是酒精的功用,懷裏的身體終於漸漸放鬆下來,隻聽見沉穩的呼吸聲。
我鬆開他起身,看著他狼狽的模樣和疲倦的神色,無聲歎了口氣,到客廳打了個電話告知張嬸我今晚不回去住,忽略她懷疑不善的語氣就直接掛斷了線。
我已經沒心思再顧及那麼多。
現在的當務之急,是陪他從林遠的陰影裏走出來。
一個如此重感情的人,對待朋友都恨不得掏心掏肺,對待戀人會有多認真,遭到背叛受到的打擊會有多大,可想而知。
希望他還認我這個兄弟。
也許這就是命。
繞了一圈,我們注定要,走回原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