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之子於歸,宜其室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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永康十年十月初九,大離寧國公主雪七夜出嫁。齊燕兩國派使者送上大禮。那一天帝都都是鋪天蓋地的紅色,就連公主府道寧國府的玄武大街上都鋪上了紅色的地毯。
鏡中的女子,螓首微揚,娥眉淡掃,冰肌藏玉骨,杏眼閃銀星。精致的鳳冠上的金色流蘇垂在她光潔的額頭,如玉雕琢般的手輕輕拿起朱紅,微微一抿。她的身上穿著茜素紅的喜服,上麵用金色的絲線繡的鳳凰。似乎沒有人比她更適合這件衣服。
“公主,真是漂亮。”冷靜言的笑容帶著一絲溫柔,她的眼眸是溫潤的,總會讓人感到舒服,她將紅色絲質的喜帕該在那墨玉般的發上。
雪飛卿笑了笑,隔著喜帕看著自己的臉有了一絲朦朧:“誰人不知嫂嫂是帝都雙璧之一的美人,在嫂嫂麵前,七夜那裏敢自稱什麼美人啊。”
冷靜言紫袖掩唇而笑,笑得很是溫婉:“今日是公主的大婚之日,自然是公主極美了,帝都雙璧不過是世人的廖讚罷了。”
冷靜言話音剛落,雪言塵便從外麵走了進來。他看著盛裝的雪飛卿嘴角也揚起了一抹淡淡地笑。冷靜言喚了一聲王爺,雪言塵點了點頭,把手放在雪飛卿的肩上:“莫要誤了吉時,今日由哥哥背你出嫁。”
“哥哥。”
雪言塵彎下身子,雪飛卿抿唇一笑,將雙手放在他的肩上,臉貼著這個寬闊溫暖的背上。雪言塵背起自己的妹妹又對妻子說道:“我們一起出去吧。”
“是。”
雪飛卿想起了小時候,她和言塵歲數相差不大,所以小時候背她的一般是她的長兄秦王雪言息。那個時候長她六歲的雪言息總是可以很輕鬆的背起她。她那是興奮地在他的背上舞動的小手,和在一旁的南楚和言塵做鬼臉。那個時候,靠在言息的背上,頭放在他的肩上,隻要微微一偏便可以看見他如玉般溫潤的微笑。
“哥哥。”雪飛卿微微呢喃,眼角沁出了一滴淚珠。
十月初九的夕陽火燒雲格外的紅豔,夕陽染紅了西邊的半邊天。沒有人見過這樣瑰麗的夕陽,也沒有見過如此瑰麗的火燒雲。在往後的日子裏直至死亡,雪言塵也沒有見過如此美麗的夕陽火雲。或許這是南楚在為她送嫁吧。
雪言塵將雪飛卿送上花轎,自己騎著馬走在前頭。
皇家的婚禮不同於普通人家,皇家嫁公主從來不用拜天地,拜高堂。因為皇家公主是最珍貴的。對於公主而言夫家的人是臣子。哪有君向臣行禮之說的。
玄武大街在北本就在城郊之外的公主府相離不遠。
太子、康王等一群人早已隨著蕭楚然在這寧國府等候。太子溫文一笑和康王說著話:“難得的場麵,就連皇叔也來了。”
康王一雙丹鳳眼似笑非笑看了雪楓玨一眼:“皇叔素來偏疼七夜,這些嫁娶做壽的喜事也不見皇叔現身過幾回。七夜的麵子可真大啊。”
雪楓玨輕描淡寫地瞟了康王一眼,康王感到呼吸都為之一窒,感覺好像是被什麼人卡住了脖子,笑容不由淡了幾分。雪楓玨的眼睛沒有一絲笑意:“他日若是你出嫁,你就算是不請本王,本王也會去討杯喜酒喝。”
康王神色一僵,訕訕地笑了笑:“皇叔說笑了。”
太子眼中劃過一絲異樣,隻是去拍了拍新郎官的肩,蕭楚然回頭一見太子那一張溫和的臉,嘴角微微上揚:“太子殿下有事?”
“孤王是想提醒寧國駙馬,七夜也是父皇和皇叔捧在手心裏的人。你可不能負了她。”
蕭楚然看了一眼不語的淩王,同樣是溫文爾雅,蕭楚然總會有一種仙風道骨之感:“蕭家有祖訓,一生隻能有一位妻。太子殿下請放心。蕭某自然會對七夜好的,絕不讓七夜受半點委屈。”
“來了,花轎來了。”
雪言塵翻身下馬,走上前按著蕭楚然的肩:“好好對她。”
蕭楚然點點頭,走到花轎前去迎接他的新娘。
“我們也該入席了。”雪楓玨淡淡地看了已經被蕭楚然抱出花轎的雪飛卿,“等著新郎來敬酒。”
雪言霄丹鳳眼看著那一襲紅色嫁衣的雪飛卿,嘴角勾著邪魅的笑,他一手勾住雪言塵的脖子,似笑非笑:“六弟鮮少在帝都,如今回來了,趁著這次機會和為兄好好喝一杯如何?”
雪言塵風淡雲輕地看了他一眼,示意身側的冷靜言先入席:“既然三哥有此雅興,六弟怎敢推卻。”
“好,”雪言霄哈哈一笑,“今個兒,我們兄弟幾個不醉不歸。如何太子殿下?”
太子雪言珞也是溫和而笑:“既然三弟和六弟都有此雅興,孤王自然是奉陪到底了。”
蕭楚然將雪飛卿抱到新房之後,他便要去迎客喝酒。他吩咐了幾句,轉身時,一隻手抓住了他的衣袖。蕭楚然轉身,雪飛卿鬆開了她的手:“你有喘鳴之症不應該多飲酒。這個精油你戴上,若有不適,你不必顧忌他們的麵子。本宮……我已經告知過言塵了,他會幫你擋酒的。”
蕭楚然心中微微一暖,他點頭笑了笑:“你若是無聊,玲瓏年紀尚小,也不想出席宴會,你喚他進來陪你解悶。”
雪飛卿唇角一勾:“我省的。”
他出去後,雪飛卿便喚了玲瓏進來。玲瓏一身青衣如一棵翠竹一般,他走到雪飛卿的跟前蹲下身來,開口:“姐姐是真心想嫁給他嗎?”
他的聲音雖然清脆好聽,但是有說不出的怪異,感覺他好像很久沒有開口一般。但是他的聲音好像有一種奇怪的感覺。
八個玉司使都已為最小的玲瓏是一個不會說話的少年。因為他們從來沒有聽過他講話,從來沒有。他們一直以為玲瓏是一個啞巴。
“傻孩子。”雪飛卿知道玲瓏有一顆七竅玲瓏的心,這個孩子對事物都很敏感,她抬手揉了揉他的發,“有些人未必一定要相愛才會在一起。姐姐相信他,雖然姐姐同他相識不久,但是他總讓我感到莫名的信任。再者,與他成婚不是最好的選擇嗎?你向來看得清局勢,又怎麼會不明白呢?”
“我明白。姐姐和我都有放不下的仇恨。”玲瓏喃喃,他抬頭看著雪飛卿,“但是我也相幫姐姐完成心願啊。如果姐姐不快樂了,那麼報仇又有什麼意義呢?”
雪飛卿摟住這個少年,她輕輕地拍著他的背,就像在他兒時,哄他入睡一般:“非煙。”
她喚他的真名,她淡淡地說道:“非煙,姐姐也希望你快樂。你明白嗎?你快樂,比什麼都重要。比什麼都重要。”
“姐姐。”少年的淚滴落在她紅色的嫁衣上。
玲瓏,被人送她身邊的孩子。被她隱瞞下來救活的孩子。她唯一疼愛的,弟弟。
宴會上,除了玲瓏之外,其餘的玉司使都齊齊亮相。琬琰、琅玕、璿璣、瓔珞、琥珀、琉璃、珠璣和琳琅。
太子捏著手裏的白玉酒杯,看著不遠處的玉司使。他曾花重金去涵水之濱,峭壁之上的墨涵軒問墨涵軒的主人去了解玉司使。他記得來人的回報:“九大玉司使,個個天賦奇才。玉司使之首琬琰,長袖善舞者,唯她之最。琅玕公子,少年老成,運兵調度除了七夜公主和安王殿下之外無人能與之匹敵。紫衣璿璣,溫文爾雅,精通奇門遁甲之術。若早生三十年可以與天機老人一較高下。奇才瓔珞,此人琴棋書畫詩詞歌賦無一不精。能在殺人於無形之間。赤子琥珀,天性純良,但卻知曉百家武學,有精通機械暗器之道。藍衣琉璃,輕功傲世無雙,有過目不忘之本領。是七夜公主情報收集之人。冷血珠璣,此人武功甚高,已在天下頂尖高手之流。名醫琳琅,醫毒雙絕,醫術天下第二,毒術絕世無雙。少年玲瓏,天生啞疾,精通兵法陣門,此人有著七竅玲瓏之心,出手隻需一招便可敗退敵人。”
那時他是何等的驚歎,為何這些高手都被雪飛卿所用。
他一飲而盡,又給自己滿滿地斟上。他舉手向蕭楚然微微示意,佐王之才,乃龍駒蕭郎也。這樣的人卻娶了一位公主,他不該去找名主去效力嗎?他做了整整十四年的太子,他都快等不及了。他這個太子處處有康王的壓製,如今又來一個戰功顯赫的公主,父皇,你意欲何為呢?
康王低首掩去鳳眸中閃過了一絲戾氣,他用力攥緊手裏的酒杯。他不想看見蕭楚然那張處變不驚的臉。他沒有想過七夜會嫁給別人,也不能容許。當年他以為除掉了南楚一家,七夜不會在嫁給別人。七夜不嫁人,他也自然有辦法擋住父皇的手。但是七夜請旨嫁給蕭楚然,公主成親做不得假。成親第二天,皇宮裏會派人來驗身。他弄不懂七夜,她當年那樣的喜歡和愛著南楚。甚至不惜在南楚死後避走西北。為什麼而今要嫁給別人?
“好了,你們也別鬧了。”雪楓玨淡淡地拿著筷子敲了敲酒杯,看著蕭楚然,“你也別讓新娘子等著,今個兒你們就放過這個小兩口吧。”
蕭楚然一笑,拱手道:“多謝皇叔成全。”
雪言塵也隻是淡淡地衝著點了點頭。
酒過三巡,其實該散的都散了。雪言霄的腳步有些虛浮,他有小廝扶著對著雪言塵夫婦笑了笑,雙眼中也帶有一絲酒意:“六弟果然好福氣。有帝都雙璧之一作陪。真是讓人好生羨慕。”
雪言塵淡淡地將冷靜言護在身後,神色淡然地看著雪言霄:“三哥過獎了,三哥的姬妾無數,各個是絕色天香。三哥才是好福氣。”
“若說著國色天香。”雪言霄指了指著寧國府的牌匾,那三個金晃晃的大字,“何人比得上咱們的七夜公主。若說著帝都雙璧也未必比得上,更別說是本王府裏那一群庸脂俗粉了。”
雪言塵眼中閃過一絲狠戾,他眯了眯眼:“三哥你喝多了,你們還不扶你們主子回去。”
“是是。”小廝看了安王冷若冰霜的臉,不由心裏微微一顫連忙扶著有些醉意的主子上轎。
“我沒醉,誰說我喝醉了。”
冷靜言不由地挽上雪言塵的手臂,喃喃:“聽康王之意,他對公主……”
雪言塵冰冷的手指輕輕放在靜言的唇上,他雙眸凝視著靜言:“回家再說。”
紅燭快要燃盡了,雪飛卿和蕭楚然一直在看著那高高的紅燭,他坐在她的身邊喝完合巹酒之後他們都靜靜地望著快要燒盡的那一對紅燭,雪飛卿淡淡地笑了:“看來,這對紅燭同時燃盡,起碼我知道,你不會讓我做寡婦。”
蕭楚然也笑了。
雪飛卿淡淡地道:“睡吧。”
紅燭盡褪,紅帳微微揚起又落下,掩蓋了一室的旖旎。
那一夜,有太多的人在深夜裏對月長籲。
那一夜,有太多的人在深夜裏添燈無眠。
但對於了雪飛卿來說,那一夜是很痛,但卻也無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