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王妃恨 兩隻狐狸
加入書簽
章節字數:2966
滾屏速度:
保存設置 開始滾屏
沒有人說話。
原來,皇帝不是不知道柳若雪。
看著他狹長且帶著笑意的雙眸,若冰忽然感到了涼意。
皇帝開始喚她的名字,又以老眼昏花為由示意她進至跟前,態度親昵地問這問那,還頻頻點頭,最後甚至舍不得放她回去,硬是向君淩逸討了幾天。
“想不到柳謙一介武夫,倒娶了個才貌雙全的夫人,還好福氣得了一雙靈透的女兒。——雲相啊,你瞧瞧,朕挑的兒媳多標誌,真是越看越喜歡。”
雲慎遠笑眯眯地點頭。
眾人徹底傻眼。有的一口酒就這樣含在嘴裏,半天沒咽下去。年紀大的開始搖頭,心想這皇帝到底一年不如一年,如今連眼神兒都不行了。
“若冰啊,老三那件事兒,你覺得怎麼樣?——誒,你笑什麼?”
若冰急忙告罪:“這婚姻之事,父皇不問家父,不問家姐,怎麼倒問兒臣呢。”
皇帝哈哈大笑:“是朕糊塗了。如此,等柳卿回來,咱們再從長計議。——好了好了,朕也乏了,你們繼續。”
皇帝的提早離席,使得若冰如釋重負地舒出一口氣。美酒佳肴依舊,她卻忽然失了胃口。又見淑寧與君淩逸相談甚歡,更覺無趣,索性悄悄退了出來。
禁宮的夜有兩種,要麼燈火輝煌衣香鬢影,要麼靜謐非常形單影隻。
坐在亭中看不遠處的觥籌交錯,她有種身在夢中的感覺。不經意抬頭,匾額處模模糊糊“清輝”二字驀地刺痛了她的眼。
早年秦素桐隨父入宮做長公主伴讀,懷王與淩王便曾在此處為了她大打出手。雖說當時年少懵懂清狂,現在想來也不過是雞毛蒜皮的口角,可看在長輩眼中又是另外一副景象,以至於多年之後,仍有人拿那事玩笑,連歎可惜。
“王妃可是在懷念舊事?”雲慎遠緩步而來,目光炯炯。
若冰斂衽一禮,四兩撥千斤道:“雲相自己都說是舊事了,舊事代表過去,人卻總要向前看的。”
雲慎遠笑意不減:“陛下似是很喜歡王妃,此次又為令姐指婚,這姐妹成連襟,實乃佳話。”
若冰道:“那也是陛下看的雲相薄麵,才對若冰另眼相看。若冰蒲柳之姿,能嫁淩王,可著實要謝謝雲相。”
“王妃客氣。”雲慎遠的眼睛眯成了一條縫兒,“人是陛下選的,老夫不過順水推舟。早年蘇解元提到你,隻用了四字作評——驚才絕豔。”
是的,驚才絕豔。
然,這個曾經一夜之間冠蓋滿京華的女子,隨著十年前滔天的火光,迅速竄起又迅速歸於沉寂。
“再說,老夫也很欣賞柳都尉為人。改日得空,定要再次登門拜訪。”雲慎遠虛揖一禮,告辭離開。
若冰坐了一會兒,確定與前者隔開一定距離,這才原路回返。經過第一個拐角的時候,她下意識停了腳步。
“爺怎麼出來了?”
“透透氣。王妃也是?”
若冰點點頭,故意忽略他眼中的犀利。君淩逸也不點破,隻淡淡囑咐了些宮中之事。
淑寧見他倆一道回來,心裏頓時有些不舒服。懷王眼尖,立刻心領神會拉了君淩逸過來。這廂蘭妃在說淑寧兒時糗事,樂得幾兄弟笑作一團。淑寧又羞又氣,想打又打不著,隻得一個勁兒往君淩逸懷裏鑽。
其樂融融的景象,若冰卻有意無意被排除在外。
筵席在熱鬧中收場。君淩逸回府,她則去了蘭妃的秦芳閣。
蘭妃是個溫婉明慧的女子,沒有因淑寧而心存疏遠,也沒有因皇帝而刻意籠絡,一如她對所有人的態度——高貴不乏親和,笑意芊芊,進退得宜。
皇帝沒有立即宣召,若冰抱著明哲保身,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念頭也極少走動。
三天之後,這樣的平靜有了轉變。皇帝似是突然想起她這麼個人來,頻頻遣人來請。表麵上看,皇帝性子隨和,也不大計較規矩。不過伴君如伴虎,若冰仍是小心翼翼,凡事斟酌細致了才答。
聊天的話題很寬泛,但最多的還是圍棋。皇帝似是迷上了這東西,每回見他,都專心致誌埋頭在棋盤裏,一副不亦樂乎的模樣。
這天,若冰來到忘笙亭,卻遠遠地聽見有人歎氣。近前一看,才知除了皇帝,裏頭還坐了一人。那人緇衣廣袖,眉目含笑,不是君宸逸又是誰。
皇帝見她來了,不由分說硬將人摁在自己的位子上:“來來來,你替朕下。這老五都連贏兩盤了,事不過三,若冰,你可得爭口氣。”
若冰微一頷首,在尚未進入混戰的棋盤上輕輕落下一子。如此你來我往大半個時辰,局麵進入焦灼狀態。他步步為營,她以退為進,一時竟分不出勝負。
皇帝笑道:“平日與朕下棋,雖說贏多輸少,可也占不了多少好,怎的今日倒與老五打了個平手。老五可比朕強多了。”
若冰聽不出他話中真意,又看君宸逸雙目澹澹,一時失神顧此失彼,沒多久就兵敗如山倒。
皇帝笑得越發厲害:“才誇你兩句,這就鬧了笑話,看來以後還是誇不得。——願賭服輸,老五,說吧,想要什麼?”
君宸逸想了想:“今日內子生辰,她又素來與四嫂投緣,所以兒臣想請四嫂過府一敘,晚些時候再她送回來。”
皇帝不禁笑罵:“好你個老五,倒是長本事了,這早早下了套,就等著朕鑽呢!”
“兒臣不敢。”
“不敢?你認得倒順溜!依朕看,這老四也跑不了。媳婦兒是他的,自個兒急了倒讓做弟弟的來要。得了得了,看在秦丫頭和柳丫頭的份兒上,朕也懶得管你們年輕人的事兒。”皇帝忽然鬆了口,對著若冰笑眯眯道,“都說‘一日不見如隔三秋’,朕留了你五六天,老四是該上上心了。既然如此,晚上你就先回府吧,過幾日行獵,咱們再接著聊。”
若冰被這突如其來的轉變弄得有些懵,但還是恭恭敬敬應了。
皇帝極滿意地點了點頭,臨走前那一瞥,令她想到了一種名為“狐狸”的動物。
回府已是酉時。秦素桐看見他倆,驚訝之餘是掩不住的歡喜:“我不過就是說說,你還真把人帶回來了。——順兒,趕緊添個凳子,加副碗筷。哎,還有,叫廚房添道蝦包兒來。”
秦素桐這般熱絡,若冰倒有些不好意思,可一看到君淩逸的臭臉,她心裏那丁點兒內疚立即消失得無影無蹤。當然,她沒有明目張膽地瞪回去,隻是自動將某人過濾。
於是,她沒跟他說話,他也不主動與她搭腔。秦素桐再三製造機會打圓場,結果誰也不領情,要麼轉移話題,要麼裝傻充愣。
“四哥,你看若冰……”
“弟妹生辰,我敬你。”
君淩逸率先舉杯,若冰也難得默契地跟上,再來是君宸逸。
秦素桐後半截話被生生卡回喉嚨,頗有些哭笑不得。“這哪裏是祝酒,瞧我好欺負不是?——還有你。”她轉頭看向若冰,“剛才不知是誰對某人愛搭不理,現在倒好,立馬兒一個鼻孔出氣了。就你那酒量,這一杯下去,指不定撒出什麼瘋來!”
若冰笑嘻嘻道:“壽星最大,縱是醉死了,我也不能掃興。是吧,爺?”
君淩逸的手抖了抖,雖然他對她不甚了解,但這種算計的笑容他並不陌生。果然,那女人又繼續道:“聽說,府上新釀了十斤梨花白。”
秦素桐狐疑地看了君宸逸一眼:“繞了半天,原來是眼紅這東西。去年柳姐姐生辰,總共一斤梨花白被你搶去大半,結果醉得一塌糊塗,又是哭又是笑,怎麼勸都勸不住,最後還是那小廝把你敲暈了送回房的。”
若冰“啊”了一聲,有些反應不過來。
秦素桐搖搖頭:“喏,就是那個叫小三兒的,柳姐姐拉不住你,便叫了他進來。沒想到清清瘦瘦一個人兒,力氣倒挺大。”
什麼?!若冰差點把茶噴出來。她幾乎能想象柳七在背後沒心沒肺偷笑的得意樣兒。可惡,她說怎麼第二天醒來脖頸酸痛,敢情是這小子下的手,虧他還一本正經講了大堆疼痛轉移理論。這一瞬,她有想把某人大卸八塊的衝動。
秦素桐不知她心思,隻當她是臉皮薄,笑了笑便不再提:“瑤光,去把裏頭備好的東西拿來,今兒若是不依了她,怕是要被怨上一輩子。”
若冰一聽梨花白三字,立馬把剛才的不快拋諸腦後,巴巴望著酒盞,然後迫不及待抿了一口,恨不得盡數吞下肚去。
俗話說,心急吃不了熱豆腐,人倒黴的時候喝涼水也塞牙。這不,她也不知道為什麼好好的梨花白喝到後來就變了味兒,酒勁一陣一陣地往上湧,然後“咚”地一聲沒了意識。
“壞了……瑤光,你拿了什麼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