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上篇 高歌卷 21-23   加入書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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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二十一】
    高歌愣愣的看著漸漸冷了的麵湯,有些失神,沒有發現街角處有人駐足,亦不知道那人呆了半響後帶著歎息離開。
    從五年前那震天的家門大難到今,以為早就會死的他卻還安好的活著,回憶當日慘狀,依然會想幹脆死了算了,可直到那個始作俑者屍骨都寒了,卻還活著,安好的活著嗬!
    為什麼呢?
    高歌自問。
    難道真的是怕高高在上的皇上掘墳鞭屍,搗壞宗祠?
    還是恨麼?
    恨誰?
    高高在上的皇帝陛下?
    是該恨的。
    一道聖旨,鍾氏滿門獲罪,公正清廉的內閣學士鍾閣老貪贓枉法,數額之多當滿門抄斬,念卿勞苦功高,免誅九族。
    免誅九族嗬……
    卻逼得他親眼看著母親上吊、兄長自刎,被折磨得麵目全非的他呆呆的看著,耳邊是皇上陰冷的聲音,“這一切,是你咎由自取。”
    咎由自取麼?那也當他一人承擔,為何要給他家門冠上那樣一個罪名?更何況這咎由自取與他何幹?
    那時,他不過十五六歲的少年才子,得了些才名便受得皇上賞識,成了太子侍讀。
    本本分分,從不逾矩,卻不知何時入了太子殿下的眼,殿下糊塗,他卻不敢跟著胡鬧,明裏暗裏的與殿下保持著距離,還曾多次請辭,卻被一一擋了下來。
    太子殿下也是個明曉事理的人,知道不能再做糾纏便收斂了不少,卻沒想查案子查得心頭煩悶,多飲了些酒人就醉了,摟著他一通醉話,醉話落在跟前公公的耳裏,添油加醋的往皇上耳裏一提,皇上震怒,派了人將他捉了去,一頓鞭子下來,皮開肉綻。
    太子殿下醒了酒後看他不在,翻天覆地的找,終於在偏殿中發現半死的他,怒氣上頭,不顧父皇的顏麵將人抱回了東宮小院。
    安頓了他,案子還是要查的,太子便走了,前腳剛走,就有公公領著皇上過來了。
    “以色侍君”四字讓臉色蒼白的人更無血色。
    他閉著眼求死,鴆酒都握在手裏,卻被去而又返的太子殿下奪走摔得個粉碎。
    太子殿下又跪又求,落在震怒的皇上眼裏更是火上焦油,一腳踹開窩囊的太子,一邊派人將他帶走關了起來。
    後麵的事他不清楚,隻知道太子查案查到了禮部尚書季大人,可大可小的罪卻被治了抄家滅族的重刑,皇上大怒,卻不好發作。
    歲貢一案交由太子全權負責,這話是皇上當初親口說的,一言九鼎。
    被軟禁在偏殿的他傷勢一天重過一天,漸漸的外麵發生什麼事就再也不過問了,直到有一天,已形同死人的他被粗魯的押了出去,上了馬車,昏昏沉沉的聽著車軲轆碾壓在地上的聲音,車簾一掀,被推下馬車,就感到一人關切的目光,抬眼望去,是太子血紅含有愧疚的眸子,他遲鈍的將目光移開,是皇上不怒自威的天顏,恭敬的跪下行禮,等不到“平身”二字,卻等到了“行刑”二字,驚惶側目,是高舉大刀的劊子手,邢台之上,跪著的是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老父,大刀落下,滾燙的血染紅了邢台上的白石,父親的頭滾落了幾尺遠,半響之後身子才“轟”的倒下,一並倒下的還有全身冰涼的他。
    醒來是熟悉的東宮小院,太子血紅的眼暈著水霧,能滴出血來,看到他睜開眼,又是心疼又是愧疚。
    【二十二】
    “子清……”明黃的太子袍穿在他身上,有些大了,顯然最近瘦了不少。
    “……”剛醒的人還沒反應過來,身上的傷在隱隱的疼,讓他不由自主的皺了眉。
    軒轅符又低低的喚了句,“子清,都怪我……”
    鍾子清呆滯的眼神轉到軒轅符的臉上,許久之後,才艱難的問出,“我爹……我爹是因為何事……”
    軒轅符低低的泣出了聲,一句句的都是“都怪我”,反反複複的話,似乎隻有這樣才能讓他平靜。
    鍾子清閉了眼,潑天的血當頭灑來,讓他不住的顫抖,軒轅符趴在床沿抱住他,“都怪我,不該說醉話,不該惹怒父皇,不該說氣話,不該……不該滅季晨郢滿門……都怪我……”
    鍾子清腦子有些脹,不知道這些與他爹的死有何關係,低低的又問了句,“我爹是因什麼而獲罪的?”
    軒轅符俯在鍾子清身上,泣不成聲。
    【二十三】
    宮闈裏的事兒,傳得極快,盡管符太子緘默不語,鍾子清也漸漸從閑言碎語裏知道父親是因貪汙受賄而獲的罪,人贓俱獲,饒是一身清廉也無從抵賴。
    鍾子清漸漸理清了那日軒轅符說的事兒,心裏清明,人卻越加的委頓。
    欲加之罪,何患無辭?
    想來是皇上看不過他這“以色侍君”的人,要除了他,太子拗不過,卻拿最得皇上寵愛的禮部尚書季晨郢要挾,平素謙恭有禮的太子脾氣倔起來倒是與他父皇一個樣子,正僵持著,卻不知誰說了句鍾侍讀病入膏肓、快不行了,皇太子心一橫,抄家滅門,季門一日蕭條,皇上痛心疾首,心頭怒火全撒在鍾氏上,便有了之後的人贓俱獲。
    本以為這事就這麼塵埃落定,大哥鍾子玉卻是不服,鬧著要告禦狀,為家門平反,得了個不知好歹的罪入了獄,等鍾子清去天牢看大哥,大哥不知聽了什麼,對他冷言冷語,一句“鍾門不幸”後,搶了獄卒的配刀,橫刀自刎。
    紛至遝來的劇變讓鍾子清如遭雷劈,早想不起最開始是因何引起的,窩在東宮的小院裏,足不出戶。
    沉溺在自己的情緒裏的他自然沒有發現那日醒來後,符太子再也沒有出現,日子一天天的過,身上的傷漸漸有了起色,可心裏的傷卻是好不了了。
    再見到符太子已到了懷安十九年深秋,太子一身大紅的喜服,抱著瘦得不能再瘦的他,久久不能言語。
    鍾子清有些迷茫,自己有什麼值得這個人喜歡的,自己有什麼資本去承受這麼毀天滅地的愛?
    符太子說了什麼他記不得了,隻是等到符太子放開他細細的看著他時,接天的火光照亮了東宮偏僻的小院。
    “你……食言了!”
    皇上冰冷的話語一起,方才還抱著自己的高大身軀便瞬間蒼老了,止不住的顫抖看得鍾子清也跟著緊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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