語清樓  第十四章 文蕊   加入書簽
章節字數:354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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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吾兒,你回來啦……”那個女人瞬間哭了出來,抱住了林堇,我瞬間被五雷轟了一下頂,這什麼跟什麼呀,這個女人看起來不過三十多四十歲,可看起來和林堇一點都不像,林堇眉清目秀但卻一點都不女氣,相反還有一點英朗,可這個女人看上去,雖然不難看,可眉眼鼻嘴和林堇完全是不同的概念。
    我有點懵,摸摸鼻子,發現其實林堇的臉色也好不到哪兒去,一分羞澀,兩分尷尬,三分憤怒,四分疑惑,十分無奈,如此五彩斑斕的表情出現在從來隻有淡定微笑的一張臉上,簡直是太稀奇了。
    這時候有人來了,我回頭看看,是那位族長,我立馬害臊了,明明人家警告了不要來,我偏偏還是來了,看來現在人家要把我掃地出門了。
    “兩位,我不是說過,這裏不能來嗎?”族長還帶著一群人,一個個高舉火把,看上去很凶神惡煞。
    “嗯……那個……我們兩個原本是出來找茅廁的,可是走著走著,就忘了東在哪兒,然後走著走著,就到這裏來了,然後走著走著,就這樣了……”
    看來我真的不適合說謊,看看族長和各位村民,臉上明顯寫著“我們才不會相信這麼弱智的謊言”字樣,看看林堇,他本來就五光十色的臉上又多了一種名曰“無奈”的表情,現在唯一淡定的就隻有那個拉著林堇不放手,死認他當兒子的那個瘋女人了。
    沉默了片刻,族長對身後的那一批人道;“你先下去吧,我有話對兩位客人說。”
    所有人都下去了,現在這個樹裏房裏麵隻有三個半人——族長,林堇,那個瘋女人三個人加上我三個半。
    “兩位不要計較,這事我們村裏的女子文蕊,你看的出來她已經瘋了,請二位……”
    “隻要你把她從在下身上拉下來,這些小事計較什麼呢?”林堇苦笑著說。
    “閣下還是先聽我把有關她的經曆說了,再想想要不要把這個可憐的女子拉下來吧。”
    聽到有故事聽,我立刻興奮了,我最喜歡聽故事了,要是有可能的話,我還可以做成一筆生意。
    故事開始於幾年以前,具體是多少年,誰也說不清楚,因為唯一說的清楚的人已經瘋了。
    那時的文蕊還是一個花季少女,也是全村數一數二的美人,家境又好,是個標準的白富美。
    村裏的年輕男子都把她當作求親的對象,隻可惜這姑娘眼界太高,誰也看不上,終於有一天,她決定了要在三天之內把自己嫁出去。
    這個消息一傳開,一個村子都轟動了,隻有幾千個人的小村莊頓時掀起了一陣各展所長的熱潮,基本上每天都有人到文蕊的家門口去,展現自己橫溢的才華。
    想像一下,早上一開門就看到有人在你門口坐著彈琴,或者背誦詩詞,會武功的舞槍弄棒,農民在你門口種菜,養雞的在你門口養雞,更有甚者直接跑到你門口去炒菜做飯秀廚藝,這樣一幕是什麼樣的情景。
    三天期限到了,這些一個個去展現特長的每一個入選了,被選中的是一個昨天剛剛來一個名叫韓夙晟的男子,那個外麵來的男子從長相到氣質都和這裏的人有著天壤之別,人家說了人家是文人,是外麵最大酒樓語清樓的掌櫃,有才又有財,是個女人都會折服的,更何況思嫁心切的文蕊了。
    文蕊和韓夙晟的婚事剛開始所有人都是反對的,村裏的女人本來就稀少,現在又嫁出去了一個,豈不是更少了,而且說文蕊這樣就是給全村婦女開了一個頭,到了後來,走的人會越來越多,最後好好一個村子就這麼完了。
    不過這樣的反對聲音聽在被愛情衝昏頭腦的文蕊和居心叵測的韓夙晟耳裏就和蒼蠅的嗡嗡聲沒有什麼區別,終於在一個夜黑風高的晚上,兩人私奔了。
    “夙晟,外麵有什麼好的呀?”文蕊問自己的夫婿,一葉小舟飄飄蕩蕩在水上前進,並不豪華,可是看在文蕊眼裏這一切卻是很溫馨的,嫁雞隨雞嫁狗隨狗,傳統的觀念在傳統的女子眼裏更是根深蒂固,恐怕自己這輩子做的最勇敢最不可思議的事就是和他私奔吧。
    韓夙晟看了看她,她看上去是個很有野性的女子,在與世隔絕的深山長大,族人教給她的永遠隻有男尊女卑,沒有自由,這麼一個外表與內心相反的女子應該是很有趣的,但是卻讓人喜歡不起來,或者說韓夙晟不愛她。
    初次來到巨陽的文蕊看一切都是新奇的,街上的人來人往,城門口的車水馬龍,還有晚上大家為什麼不睡覺,非要跑出來?
    這一切的一切,落在別人的眼裏都變成了鄙夷。
    看她,沒洗手就抓東西吃。
    看她,看上去真俗氣。
    看她,一臉怯懦的樣子。
    ……
    這一切看在韓夙晟眼裏,卻又變成了惡毒。自己怎麼會帶著這個拖油瓶到處跑,真是丟臉。
    文蕊不笨,她看出來夫君的不高興和別人的歧視,她也很努力的改掉這些不良的習慣,可是十多年來日日夜夜養成的習慣怎麼可能說扔就扔了呢。
    其實韓夙晟早已娶妻,連小妾都娶了八房,也就是說,文蕊放棄一切,為了愛情,來到人生地不熟的巨陽,忍受所有人不屑的眼神和惡毒的言語,還有夫君的無視,隻是為了做一個人的——小妾。
    文蕊就算是再土也明白這一切,也後悔過,也生氣過,但還是選擇留了下來,不因為愛情,她現在已經沒有愛情了,韓夙晟在玩弄夠了她之後就遺忘了世界上還有這麼一個女子,所以她的愛已經死了,但因為她懷孕了,所以她不能走,在她的世界裏,孩子是血緣的延續,她是沒有權利自己打掉或者帶走的。
    所以她把這個消息告訴了夫人,韓夫人一聽,手裏捏起了一把冷汗,她到現在還膝下無子,但其他八個小妾也沒有消息,這才讓她放下心來,可是如今這個剛進門沒幾個月的土包子卻懷孕了,她知道這代表什麼,萬一這土包子母憑子貴,那自己的好日子就到頭了。
    終於在一個晚上,夫人花錢買通了門衛,派了幾個人衝了進去,準備用最安全最方便最不留痕跡的方法把這個定時炸彈滅掉。
    兩個黑衣人無聲無息的闖入,床上的女子正在熟睡,根本沒有注意到危險的降臨,當一個碩大的麻袋瞬間罩下的時候,文蕊醒了,可是手腳被綁著,嘴上被什麼貼住了,什麼聲音都沒有,她現在掙紮沒用,呼喊也沒有,她隻是一個沒有背景,而且已經失寵的小妾而已,如果她失蹤了,韓夙晟是不會花多少精力去尋找她的,她現在一文不值。
    文蕊無聲無息的留下眼淚來,可憐自己的愚蠢,可憐自己不聽全村人的勸告,可憐自己遇上這麼一個男子,……可憐自己未出世的孩子。
    然後不知怎麼,感覺忽然涼了,全身上下都被寒冷侵蝕了,不能呼吸了,有什麼沒過了鼻子,她知道了,自己被投河了。
    當一個人麵臨生死的時候,她的潛力會被完全激發出來,那時候的文蕊都不知道自己是在什麼樣的情況下掙斷了綁在手上的繩子,然後解放了自己的腿,撕開了袋子,遊上水麵,其實她不知道,她自身而言,早已失去了求生意識,隻不過想起了自己的孩子,那個不能自己求生,隻能依靠她的寶貝,那麼可愛,那麼無辜,她可以死,但是孩子不能。
    上岸後的文蕊才發現自己麵臨的是什麼山窮水盡的地步,身無分文,又不能回家,現在這種情況,大多數女子會選擇打掉孩子,從容不迫的走上怡紅樓的道路,隻有少數人會忍辱負重,選擇獨自撫養孩子。
    而這少數人裏又有九成的人遲早會用一口砒霜,三尺白綾了結自己的姓名,但文蕊就屬於少數人中的僅剩一成的人。
    她思考了很久自己到底會幹什麼,後來發現自己很擅長編竹簍。
    從此巨陽城郊就多出一個孤獨的懷孕女子,每天從清晨就開始編竹簍,有人了開始賣,中途除了吃午飯基本上不休息,到了晚上,沒有買家了,就跑到深山裏去砍竹子,到了第二天早上拿出來接著編竹簍……
    日子就這樣年複一年日複一日過去了,沒有人知道她從哪兒來,到哪兒去,隻知道她有一個兒子,隻有三四歲的小男孩很乖,很可愛,隻可惜——是個啞巴。
    可能是因為懷孕的時候被扔到河裏,或者懷孕時過度的操勞,這些年的節衣縮食……總之文蕊的孩子是個啞巴,說不了話。
    當年,文蕊發現這個毛病的時候她沒有一分錢去救治這個無辜的孩子,哪怕她磕破了頭,倒在了醫館門外,也不會有人來幫助一對來曆不明的母子,那一刻,文蕊看著醫館裏麵掛著的一麵“醫者父母心”的匾額,忽然感覺很刺眼,刺眼到她的眼淚就這麼留了下來。
    文蕊搖搖晃晃爬起來,臉上血淚交融,好好一張美麗的臉就這麼被搞的一塌糊塗,她伸出隻剩下皮包骨的手指,指著那個心狠的大夫一手抱著兒子,恨恨道;“你等著,你,你們都會後悔的。”
    孩子是沒得救了,一輩子沒法子說話了,文蕊決定給孩子取一個賤名字,孩子已經啞了,不好養了,別人不是常說“賤名字好養活”嗎?她想試試。
    就這樣狗子就這麼誕生了,慢慢的每天清晨就開始編竹簍的孤獨身影終於不再孤單,她的身邊站了一個虎頭虎腦的啞小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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