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隸很懶，有人伺候就絕不會自己動手。隻是他望著六殊蒼白的側臉，不自覺地就拿過長衣，為六殊穿上，細細打理。
    “怎麼了？”
    六殊的手撫上秦隸的脖子，搭著他的動脈的手，有些寒涼。
    他的臉上還有著笑意，未因為他的動作而存有芥蒂。
    “你不怕麼？會死的。”
    終於將腰封給他穿上，秦隸笑了笑，伸手握住六殊的手，“怕。”
    將手執到自己的唇邊，“那你會麼？”
    六殊對著他的臉，沒有任何反應。
    他想到的是，在庫卡拉瑪沙漠中，他和秦隸的交手。
    他的劍透過秦隸的胸膛，鮮紅的血液沿著劍鋒緩緩滴下，滲入黃沙之中，一滴一滴的，黏膩的。
    然後，秦隸略帶薄繭的手撫過他被狂沙吹打得發疼的臉頰。
    瞬間失溫的血液沾上他的臉龐，一種讓人戰栗的感覺忽然讓他心慌。
    秦隸微微用力，將他的手貼在自己的臉上。
    “你會麼？”
    六殊側首，避過他的目光。抽手，轉身。
    秦隸看著空空落落的雙手，毫不介懷地聳了聳肩，撩開南淵珍珠的簾幕，出了內室。
    一出來就看到，六殊坐在桌邊，隨著珍珠碰撞發出了聲音，微微皺著眉，看著他。
    “衣服。”
    秦隸走進，在他麵前彎下腰。
    六殊一身寬衣長衫，深藍色的長衣上繡著銀絲的雲紋，寬大的衣袖隨著他的手簡單一劃，便舞動起來。黑色底紋的腰封上繡著形態各異的金色龍紋，上麵還係著和田暖玉，藍色的流蘇有些晃動。
    “嗯，這樣就好。”
    六殊習慣一身短打，也從來隻穿一身短打。
    沒有得到滿意回答的六殊沒有與過分靠近的秦隸拉開距離，反而一下拉住秦隸的衣衫，狠狠地一扯，隻是六殊因為失明，沒有察覺秦隸隻是粗略的在自己身上披了一件外袍，沒有係住，隻是搭在他的肩膀上。被他一扯，便落在他的手中。
    沒有預料到為他如此細致打理的人這樣的對自己隨意，一時沒有動作。
    秦隸看著他微不可查的臉色變化，順著他的動作，半跪在地，環抱著他的腰，埋首在他懷中，蹭了蹭，撒嬌起來。
    “殊殊，光天化日，你怎麼扒我衣服，人家會羞澀的。”
    秦隸沉浸在這樣的怪異的氛圍中怡然自得，絲毫不覺得自己的言行多麼讓人難以接受，全然無視六殊驟然的緊繃。
    得了便宜的秦隸在六殊將他踹開之前起身，脫離他的攻擊範圍。拿過已經不再溫熱帕子，沾了水，絞幹，遞給還在嫌棄他的衣服的六殊。
    自己打理好後，才讓一直等在門外的侍女進門。
    “綠腰，見過老爺。”
    秦隸淡漠點頭，伸手，任綠腰為他穿上暗紅色的衣袍。在綠腰和幾個侍女正想為六殊束發時，秦隸拿過綠腰手中的檀木梳。
    綠腰見此，行了禮，帶著身後的幾個侍女悄聲離開。
    秦隸的動作很細，細到像是換了一個人。
    “六殊，你可曾聽過江南一帶，那裏的婚禮風俗？”檀木梳沿著六殊柔滑的長發一梳到底。
    “一梳梳到尾，二梳白發齊眉……”
    秦隸想到下一句，沒有說下去。眼底溫柔地神色卻是未變，看著他墨色的發絲滑過他的指尖。
    隻是他不開口，六殊卻毫無所覺地接口，
    “三梳兒孫滿地，四梳梳到四根銀筍盡標齊。”
    握著六殊發絲的秦隸苦澀一笑。鬆開手，給他戴上玉簪。
    “是呀。”
    他的聲音顯得悠遠，像是站在極遠處傳來的聲響，讓六殊回頭，對著他的方向。
    “錯了麼？我聽一些老人說過。”他頓了頓，像是怕他不信，又補充道：“你知道的。”
    毫不覺得自己的問題有半點不宜。
    當然知道，能和他有接觸的人，往往隻有一種人了。
    “嗯，你沒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