驟然握緊的手中，掙紮不出的蝴蝶，支離破碎。
    他對著六殊笑了笑，依舊是天真無邪的笑意，卻難免有些強顏歡笑的意味。
    “現在，恩人已經在我們身邊，就已經不再需要它了。”從袖口中抽出一塊雪白的錦帕，細細地擦好手，將本就沒有沾染上什麼髒汙的錦帕擱置在桌上。
    六殊睨了一眼，便收回了目光。
    “我知恩人對我們兄弟心有戒備，我也未有奢望恩人會容下我們。隻是，好歹也是百來條性命，生我養我十三載，他們與我無情，但我也不能無義。至於，我的這個弟弟，還請恩人能容許我這個不情之請。”
    說罷，也未有看著六殊，他起身站到窗口，向下望去。
    齊靳似有所感地抬首，對著他一笑。聽著小人咯的一下，打了個酒嗝，伸手擋住了他還想往自己口中倒酒的動作。
    陸少平看著他們，臉上帶著一絲寬心。
    渡口的涼亭之中，陸少安捧著著酒壇，滿臉通紅。瓷白的臉上沾染的紅潤的氣色，顯得特別的可愛。
    “恩人，現在的少安，很可愛吧。但你絕對想不到，四年前，他生病時的模樣。”他的眼裏有些苦澀。靠在窗框之上，抬頭看著蔚藍的天空。
    驀然間，就沾染了滄桑。
    “那時候，少安從小就生活安逸，從未受過什麼刺激。那可是滿地的血色，滿目的火光，可把他嚇得癡傻了，我和他躲在水井之中，才堪堪躲過了這場……嗯……屠殺？”
    他背著六殊，六殊卻像是看到了他臉上嘲諷笑意。而更深層的，六殊難以辨清，便不做多想。
    至於陸少平所說，他卻沒有多大的想法。
    他的手上，滿是血腥，對於人命，更多的是木然而不是驚駭。
    陸少平的歎息很輕，如果不是四周安靜，而他一向注意四周動靜，時時警惕，可能也不會聽到。
    “少安啊，還是個孩子呢，那晚之後，就高燒不退。當時，真是何人可依何人可靠。”
    “高燒之後，他性格特別的單純，甚至……有時有抓了些動物來試藥，他都會偷偷地將它們放生，還以為我會不知道呢。真的，很可愛呢。”
    “可是，他當時隻有那麼小。抱在懷裏的時候，像是沒什麼重量。”伸手比了比窗框的高度，他的臉上有一種叫做懷念的感覺，自顧自地說下去。
    “那時候是冬天呢。我抱著他沒處去，又身無分文，還得躲著一些窮追不舍的人，還想過，也許，凍死了也好。”自嘲的笑了笑，“我記得，當時，恩人，你就站在街角對麵，看著我們，整整一天，倒是讓我提心吊膽。不過，想想也是，你這麼厲害的人，如果是要我和弟弟的性命，根本就不會等那麼久的。”
    “隻是，當時，你也是神誌不清，我想著，既然你就我們一命，也該回報，隻是當時的情況，我們自身難保，隻能想出權宜之策，混著青淩丹，下了千裏尋香。也希望可以幫到恩人。”
    “至於這琉璃蝶，是世上唯一可以沿著這種香味找到你的方式了。現在也沒了，恩人大可放心。”
    他說到這，回頭看了看六殊的神色，眉眼彎彎，“不過，看來，現在的恩人，看起來不錯。”
    六殊聞言，微微攏了眉。
    難怪，從四年前開始，他就意識到紅樓裏例行的藥物對他的影響漸漸減弱，比之他人，更清醒些。
    直到一年前，看著紅樓中完全喪失理智，淪為工具的其他人，他才有了脫離紅樓的念頭。直至四個月前，終於找到機會，離開一直禁錮著他的牢籠，遠上北漠。
    想到北漠，六殊的腦海中，浮現出一個身影。貼在胸前的血玉還帶著暖暖的溫度。
    “恩人，你……”陸少平看著他的失神，有些怔然。
    是想到了什麼，才讓他隱隱有些鬆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