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住房時，獒王還在門口等著。
    六殊看著獒王向他跑來，也沒有躲開，任著它撲到他的身上。吉珠拿著燈火看著他們，憨憨的笑。門口，一隻黑色的母藏獒抬頭看了吉珠一眼，又趴回了地上，看著獒王。
    剛近寅時，吉珠就被獒王低沉的叫聲嚇醒。他養獒也愛獒，與藏獒相處有整整十年，一聽這個聲音，就知道是急躁焦急的意味，連外衣都沒有披就匆匆下床，卻隻見人影一閃，房內霎時無聲。
    點了燈看著房裏淩亂的被褥，默默地收拾。
    六殊狂奔而出，直到四周再無人聲。他不知跑了多久，到了這時才靠著一棵樹，緩緩的坐下，手指扣在樹幹上，被硬生生扣出了掌痕。
    獒王站在他的不遠處，卻不敢輕易靠近。
    六殊一掌拍向身旁大樹，這難得長到腰粗的書應聲而斷，驚起了林中鳥獸。
    等到滿地狼藉，他發泄往後昏倒在地，獒王才敢到他身邊，咬著他的衣服，往外拖。
    六殊坐在岸邊，他身邊，停著一隻大型犬，秦隸走到他身後時，六殊和那隻藏獒動作一致地回過頭看他。一人一犬，都是一副漠然的樣子。
    秦隸登時想笑，可看著六殊的臉，他的不知道如何是好。
    六殊的半邊臉已經開始布滿黑紋，糾纏著，彙成一個詭秘甚至顯得陰毒的圖案。
    明明前晚還是白皙清爽的臉，此刻，顯得有些駭人。
    六殊看到他眼裏的驚訝，回過頭，起身背著他離開，他身邊的藏獒看著秦隸，忽然大吼了一聲，也轉身跟上六殊。
    秦隸是被藏獒眼中的諷刺給嚇醒的，他唯一的想法是，他被一隻狗嫌棄了。
    但他的動作卻不慢，到他身邊不過一瞬，就將六殊拉住，伸手扣住他的臉。
    “怎麼回事？”六殊看著他的神色，眨了眨眼睛，伸手點著他的眉，撫著他皺起的眉峰。看到他皺眉，有些不太自在。
    除了在沙漠中受傷時自覺地顰起，在秦隸清醒的時，他看到的往往是笑容。此刻他的擔憂顯在臉上，到讓他不適應了。
    “看著我，是毒，還是蠱？”
    六殊看著他的焦急，忽然柔和了眉目，捧著他的臉的秦隸自然是感覺到了，他未想到，他溫和的模樣是這般，清淡的像天上的流雲，仿佛隨時就會散去，再也難尋分毫。
    六殊看著他，試著張了張嘴，他常年不說話，聲音有些嘶啞，但並不難聽，初聽有些沙啞，但話語長了，倒有著別樣的味道。
    “六殊。”
    秦隸看著他暗色的唇微啟，低沉的聲音進淌進了他的心中，濕漉漉的，也不知是沾染了什麼，像是有著溫潤的之感。但這兩個字背後所代表的，卻讓他感到寒涼。
    六殊，紅樓的王牌，絕無失手的完美案例，毫無感情的殺人工具，洛紅樓精心培養了二十幾年的棋子，會是眼前的的這個人，這個在沙漠中還救過他的人，還是說，他接近他，本身就是陰謀？
    六殊離他極近，他眼裏的幾經變換在落在他的心裏，也許是不想躲，也許是不能躲，他就站在他的麵前，眼神相對，隻是他卻不甚明了其中含義。
    他隻能感覺出殺意，但對於其他，卻遲鈍的像是完全不懂，或者說，二十幾年來的培養，讓他隻認得殺意。
    秦隸對他沒有殺意，但卻無從得知更多，這讓他有些不耐。
    腳邊的藏獒咬著他的衣角，想拉他離開，秦隸拉著他的手的力度也漸漸放鬆，但看著他的眼，六殊卻沒了動作。
    他見過這樣的眼神，卻沒有一個是給他的，而現在，秦隸就這樣看著他，不避不閃，光明正大的仿佛理所應當。
    腳邊的藏獒看著他們，默默地走到原來蹲著的地方，看著青瀾湖碧藍的湖麵。
    “留下來。”
    秦隸這樣說著，手卻摟上了他的腰，和他額頭相抵，雙眼近到將對方的睫毛都看的清清楚楚。
    風過，還聞得到淡淡的花香，秦隸知道，他的身後，是碧波萬頃的聖湖青瀾，而六殊身後，是開滿山野的花海，斑斕得如同仙境。
    “我要死了。”六殊的聲音沒有起伏，平常得像在說天氣一般。
    秦隸卻低笑出了聲，“不會”
    “嗯。”
    六殊掙開他的懷抱，轉身走開。
    秦隸一時沒有注意，也未想過，這樣的綣眷的氣氛下，有人還會如此的不知情趣。
    他被他掙開的力道一帶，竟然還後退了兩步。就這麼目瞪口呆看著六殊飄然遠去，看著藏獒撒歡的跑開，秦隸忽然笑出了聲。
    隻是六殊聽不出這種笑聲裏的意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