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卷——宮廷篇 下卷 乙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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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卷乙醜
功夫不負有心人,不久邊境便傳來了戰事。
這消息自打小虎一村聽說後便各個人心惶惶,唯獨那才來不久的女子依舊談笑度日。與其說是憂心,不如說是她的心情比以往更加晴朗了。
那日曼兒和梅兒從湖邊打水回來,卻見村裏不同尋常的慌亂。
“快逃吧快逃吧!”
回家後才知道,村長剛得到消息,王城的軍隊就要來了,這裏很可能成為戰場的一線。
從震驚中回過神小虎家也跟著忙乎起來,能搬的搬,能拆的拆。
曼兒卻是無論如何執意不願離開。
英姑姑一臉和善的對曼兒道“你才來不久就遇到這樣的事,我們真是心中有愧。”說著便要將那裝滿珠寶的錦囊還給曼兒。
曼兒擺擺手拒絕了“這段時間承蒙照顧了,戰事說起便起,不是你我能控製的。”
小虎淚眼婆娑的扯著曼兒的衣角“要不姐姐和我們一起走吧。”
曼兒卻隻是溫柔拍著他的手“以後要聽娘親的話啊,姐姐要等人,就不走了。”
“你夫婿若是有心尋你無論你在哪裏都會找到你的,又何苦在這裏等?”
“這兒是離邊境最近的村落,我就在這兒等他罷,省的他辛苦找我。”
“可要真的打起仗來可不是小事,你一個姑娘家……不然真和我們一起走吧。”
曼兒隻是淺淺的笑“找不找的到都是命,我還是想在這裏等他。”
小虎一家走的時候,男孩抱著曼兒哭的稀裏嘩啦。
明明隻是一場虛情假意的戲,到頭來卻弄得曼兒也婆娑了淚眼。
“好好保重啊!”一家人遠遠還在衝著曼兒揮手。
該說什麼好呢,淳樸還是熱心。
美麗的女子不覺也伸手回應了。
說什麼都好,這樣被人關心的感覺,她並不討厭。
隻一天的功夫,昨日還繁榮嬉鬧的村子已經成了四處空房。
在沒有人的村落裏,曼兒喜歡坐在屋頂發呆。夜幕降臨,滿天繁星有種近在咫尺的感覺。
村子的附近有大片大片的原始森林,林子中有潭清湖,村民們還在的時候,曼兒便時常和梅兒來這裏打水。
秋去冬來,過了收獲的季節,林子裏的葉凋盡了,眼睛般清明的湖水也結了厚厚的冰,像極了六煞宮中那千年不融的寒冰。曼兒晚上睡不著便會來這兒跳舞,一曲終,滿地積雪,竟有種不知自己身在何處的感覺,竟有種那人還在的繁華感。
真是……
捕獵前的狼都很有耐心。日升日落,朝朝暮暮,靜靜等著那獵物的到來。
沒過多久,大軍果然來到,明眼的士兵似是在途經的廢村落中掃到了一幅絕美的風景,回頭細瞧,卻又什麼也沒有。
戰死沙場是件尋常事。
久梁王,您可否聽過一句話,大限將至?
官兵們為了修建壁壘便拆了舊宅的磚瓦。等他們滿足而歸時,整個村子已被折騰的不成樣。曼兒一間間查過,最終挑了處尚能避風雨的破屋留下。
又是夜幕降臨,冰潭之上,雪靜靜的落,一片一片,開在寒冬六瓣的花,冷冰冰的貼在臉上,化在臉上,淚水般靜靜劃過凝脂般的麵龐“羽人……”低低喃喃一句,停了腳步,劃過夜空的舞綢緩緩垂在冰麵上,曼兒抬手拭去了臉上的雪水。
深冬臘月,一切都死一般的靜
忽聽得林邊有聲響,女子警覺的望著那邊低喝一句“誰?”
隻見一位身姿挺拔的男子繞過樹叢擺著手一臉歉意的笑著“隻是恰巧路過這兒,並非……”語到一半驟然停住了。月悄然撥開陰厚的雲層,白銀般的光瀑布般的垂垂灑在女子身上,四濺的餘暉璀璨奪目。一張傾城的麵容,一身飄然的雪衣,一段清冽的冰綢,還有一雙水滴般明澈的美目正直直望向自己。似曾相識的眉眼讓男子心頭一驚。
男子從樹林中款款走出的那一瞬,相仿的身形,相仿的情景,冰麵上,積雪重重,恍惚間竟讓曼兒誤以為羽人回來了,待看清那人的麵目,卻隻見他呆呆望著自己,美目一垂,失落的收起舞綢折身而去。
“請等等……”
疑惑的回頭,那冷冷的神情分明寫滿了抗拒。
“你……”悠悠細雪尚未停止。那人伸手接住了,明明一路過來都不曾見到半點血花,這裏怎會有如此多的積雪。
“什麼?”
他笑的悠然“我從未見過這樣的舞蹈。”
曼兒冷笑,若是見到過,反而讓人驚奇了。九天之舞,非王侯將相有怎可看到。
“不知這是什麼舞?”
“窈思曼。”
即使真的告訴他了,非懂行的人又怎會明白。
“窈思曼?真是名字如舞一般美麗。”
他果然,不知。
“敢問姑娘是何人,為何在月下冰上舞蹈?”
“怎麼,先生不許?”
“當然不是,隻是這美人美景卻無人來欣賞,太可惜了。”
“奉承的話就免了。”
在九天宮的那些年,她已聽遍了世上所有誇讚的話。再如何委婉動聽也不曾被打動過。
“這麼晚了,一個女孩子夜歸不安全,不如我送你。”
“不必了。”
她回絕的冷淡,佛袖而去,
“等……”
等……挽留的話尚未出口,女子卻已不見了身影。
冷颼颼的空氣中空留一縷清香。
男子閉了眼,深吸一口氣,那清雅的味道深深充盈著鼻腔,竟是久違而熟悉的感覺。
他被自己突然的想法嚇了一跳。明明是第一次相見,怎會覺著熟悉。想著想著卻不覺淺淺笑了。
真是不得了啊,自己像是遇見傳說中的月下仙子了。
次日曼兒再來時,清冽的月光柔柔鍍在寒寒冰麵上,白銀般閃著冷冷的光芒。和六煞宮的冰湖如出一轍呢。曼兒躍身一跳,玉足點落在冰麵上。一道聲音突然閃出來“你果然來了。”
曼兒被驚了一跳,卻見林子深處一個人影泰然自若的晃到月光下,一臉笑意。
曼兒不禁蹙眉“又是你。”
“是啊,讓你失望了,又是我。還是說……”他的表情突然變得狡黠“你在等人?”
美目中驟然閃過一絲不可思議,隨即莞爾笑了“是呢,我在等人。”
呐,你聽說過嗎?對待最愛與最恨之人,都是世上最有耐心的舉動。
“心儀的人嗎?”
曼兒偏著頭看那人言語後突然變的緊張的表情“不是。”
男子長呼一口氣,像是得到赦令似的“太好了!”
“你真是個奇怪的人。”
“是嗎,我還是第一次聽人這麼說。”
“哦?那你身邊的人都是如何形容你的?”
“智慧、理智、英俊、顧全大局……之類的吧。”
曼兒忽的掩了唇,卻還是忍不住笑出聲來“他們好生糊塗。”
之後那多話的人便突然一言不發了,隻是目光炯炯的望著她。
曼兒被他盯得渾身不自在“怎麼了?”
“有沒有人說你笑起來特別好看。”疑問的句子,卻是肯定的語氣。
明明是聽過的再多不過的言語,偏偏這回被他這麼望著,曼兒竟不知為何覺著雙頰火辣辣的。
舞綢劃過夜空,點地而起便消失不見了。
那人匆匆追到湖中央,方才還玉立在此的佳人,轉眼間煙雲般失了蹤影。
有稀稀疏疏的小雪從天而降,男子不由自主張開手,冷冰冰的小白花貼在掌心便化成一滴滴晶瑩的水珠。
真的,很好看呢,比我從出生至今見過的所有似錦之春都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