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卷——苗疆篇  中卷第五十四章 央   加入書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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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中卷第五十四章央
    湖水般澄澈的琉璃眸驟然圓睜,吃驚之餘,她竟忘記了掙紮。
    “真是好騙啊愚蠢的家夥!”
    沒有誰真的好騙,騙的住的,隻是信你的人罷了。
    有誰說過,良心是存在於我們心中的生來就有的那麼一點點知識。
    “不是……爺爺嗎……”五個字,低沉了尾音,凝重的像屋外的大雨瓢潑一片“既如此,為何……為何一定要殺我……!”最後一句,是吼出來的吧,太用力了,晶瑩的淚水簌簌而落。落在他的手背上,那人倒吸一口涼氣,似有一絲的遲疑,轉瞬卻猛的更加用力的收緊了雙手。晶瑩的淚珠驟然被抖落,隻留一道蜿蜒扭曲的軌跡。
    他的眼,在無月的夜,漆黑似席卷一切的漩渦“因為是恥辱,一切與夏久曼相關都是!”他手上的力道愈加愈重,任她如何掙紮也無濟於事“道歉什麼的話,我也想說,可就是這麼恨你,恨的即使你身上流淌著四分之一與我相同的血,也想殺了你。”
    她看的見他張合的齒,因年歲而幹黃搖萎,卻獠牙般透著凶殘。
    和最初想象的一樣……曼兒突然不知該擺出何種表情才好。被我猜中了,咬牙切齒,麵目猙獰,怒發衝冠什麼的……果然被我猜中了……
    一旦被仇恨蒙蔽了眼,就是神也無計可施。
    曼兒忽的鬆開了緊摳著他手指的手……
    好辛苦……
    若是當真這麼恨我,那便殺了我罷,死在至親的手中,總好過被那些不知道什麼人的殺掉。
    缺氧的大腦漸次意識飄搖。
    聽說……曼兒曾聽說,死去的親人會化為璀璨星辰在天上守著地上的人……
    是這樣嗎……
    張眼仰頭,順著不大的天窗而望,視線卻因缺血而朦朧一片。
    那人在自己耳邊一直一直重複著惡毒的語言,卻為何……越飄越遠……
    曼兒,這世上沒有神,至少我不會讓他們在你的生命中胡作非為。
    一道驚雷閃過,“轟隆隆”的聲音仿佛地動山搖,團團迷霧中,琉璃般的美目竟仿佛真的再次見到了他。
    她覺著暈眩,一瞬,宛如一生。
    一股暖流自心間毫無預兆的流過,瞬間便酸了鼻子,淚水肆無忌憚的顆顆滾落。
    記憶的始終,倒映在水滴般眸子中的,到底是逃不過那襲淡紫色垂垂發簾,然後便是那張英俊的臉,帶著淺淺的笑容,彎彎唇角折射著金色光芒……
    千百次,逃不掉,也不想逃。
    蠱王曾說,在悟都中,看到的不是夢,是心意……
    他目光似水,一身雪衣傲立於紛紛殷紅桃花雨中。
    羽人……
    曼兒是為你才活至今日,是為你。
    一道藍光閃過,她反手打開了他死死扼著她喉嚨的手,伴著“嘶拉拉”什麼東西被燒焦的聲音。
    那人不可思議的看著自己方才還幾乎將她逼入絕境的手轉瞬便被撩出一道道焦痕。
    “果然……我還不想死……”她笑的清婉,被斑駁淚痕洗花的傾城容顏卻是說不出的憔悴。
    若要我死,至少要先讓我說出此生無憾……
    老人警惕的望著她,後躍幾步拉開了距離。
    她卻隻是自顧自的說“曼兒也曾想,或許被你殺了就好,畢竟隻有這樣一個親人了……”她從他的眼中,看到了自己的身影,目光如炬,一頭銀飾,一身苗衣“可是啊……我果然做不到。”漸低的音調,似自嘲。
    那樣的裝扮從來不適合她。
    變成星星守護親人什麼的,她才不要,她才不要守護像你這種人。
    玉指一支支摘下了藍曦親手為她戴上的銀簪,一鬆手,細長的發簪便劃著弧向下落,白銀撞地的聲音明亮的仿佛“叮咚”清泉。
    終於最後一支簪子也落在地上,曼兒緩緩搖頭,被豎起的黑發便似墨色般鋪下。
    “你……”
    “我?”她挑眉,九天宮主的威壓自她全身月輪般一圈圈的彌散了整間屋子。
    “曼兒,你聽我說……”
    “說什麼?曼兒對不起……嗎?”最後一個問音是半晌後才補上的。她的眼中滿是冷淡。
    那人微微愣了一瞬突然大笑起來“哈哈哈哈哈——沒錯,沒錯啊曼兒,對不起,對不起!”他搶起地上的短劍向她撲來“對不起不能再讓你見明天的太陽了!”
    她隻是目如死灰的平靜望著他,雙腳似生根般定定的站在原地“那我該說什麼?謝謝你……嗎?”
    他幾乎是拚了全力向她衝來“去死吧!”
    衣袂飄然,她伸手承接了他的劍,“刷啦”一聲響,利刃直接穿透了手掌,一合拳,女子麵不改色的握住了。
    淋淋鮮血順著她纖細的手臂一道道滑落,“啪嗒”一聲掉在地上綻成一朵鮮豔曼陀羅,逼近死亡的絕望。
    “我再問你最後一遍,即使如此,也要殺了我嗎?”她攏近的聲音咫尺之遙,幽怨似地獄魅音。
    “是!殺了你!誰讓你和那個女人一樣,一樣狠毒,一樣殘忍,一樣……”
    “嘶啦”一聲,那人的聲音戛然而止。
    她的手直直穿透了他的胸膛,血色四濺,染在她雪一般的玉肌上,斑駁如一夜盛開的曇花。清冷的琉璃美目中隱隱閃過一絲不忍,轉而又消逝了,再次望去,隻有絲毫不動搖的疏離。
    用力一扯,拉出了他的心髒。黏糊糊的血淌了一手,夜色下,除了黑,便是黑。
    真,惡心。
    羽人曾說,殺人是件神聖的事。若非全屍,天地不容,隻能化為孤魂野鬼……神色一沉,原封不動將他的心髒推回了胸腔。
    抽離了他穿透自己掌心的劍,那人方才還張牙舞爪的身影“哐當”一聲鈍響著倒在地上。
    “真是遺傳啊……爺爺的戲,曼兒也會演……”唇角在抽搐,她突然仰頭大笑,笑聲清脆而悅耳,分毫不減當年挽著羽人手臂的小女孩。
    成長,就是在不斷的撕裂中愈合。
    曾經天真的以為愛能感化一切,到頭來,不過一場笑話。
    現實就是這麼殘酷,鏡花水月什麼的,隻需一陣清風卷起漣漪便蕩然無存。
    人之初,性本惡。
    笑音漸止,行行清淚順著她絕美的麵頰流下,驚雷閃過,亮的像銀。
    她不知自己是怎麼踉蹌出械塚的,灌了鉛似的腳仿佛踩在簇簇棉花上,一步三搖。每一履都會在地上烙下一團血印。
    算不上慘。
    隻是今晚,是二十年前那場大戰的祭日。
    結束了,全部結束了……
    屋外的大雨將她淋的醍醐,寒冷逼的她粉桃似的雙唇染雪似的白。
    雨露總是這麼體貼,它會衝走過往飄搖的恩怨,也會衝走這一夜的記憶。蠱王也好,械塚也好……
    何嘉曼,與苗疆再無半點關係。
    ……
    ……
    或許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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