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卷第三十六章一波又起
    鬱文說，因為突然又死掉了兩個人，再加上消息沒有及時封鎖，蠱園的大部分弟子都知道了。為了防止過多人看到屍體造成恐慌，蠱王下令讓白雲、除娟和她立刻去處理現場。白雲已經趕去鳶尾那裏了，而她和除娟則是負責迷迭這邊。
    其實曼兒很想說屍體什麼的你們這些優秀的蠱師不是早該見慣不怪了嗎？蠱王不是會定期讓你們處死一批死囚嗎，不僅如此，那些死囚的死法還關係著你們……哦，不，是我們能否的得到晉級的資格……
    正在她胡思亂想的時候，鬱文低沉暗啞的聲音突然打斷了她的思緒“曼兒你知道嗎，看著同門的屍體和死囚的屍體完全是不同的感覺。”曼兒第一次聽她用這樣的語氣說話，微微差異的望著她，卻被她一雙嚴肅認真的眸子嚇了一跳，突然不知該說什麼好，隻能慌亂的點點頭。
    曼兒知道她剛才的想法或多或少有些抱怨的情緒。可是隻要一回憶起參加大考時自己說了句殘忍而眾人卻投來鄙夷的目光……就覺著不公平。
    犯了錯的生命也是生命，既然是生命，又怎可當玩物對待。琉璃美目中一閃而過深切的追思，美麗的女子微微頷首，她又想起了那個曾令世人無限畏懼的男子。和蠱不一樣。羽人從不戲弄死到臨頭的人。他會用最精湛最華麗的劍法向對手致以最後最高的尊重。他甚至不會讓對手多流一滴血，多受一處傷……
    和蠱，不一樣。
    一路無言，直到鬱文突然說一句“到了。”曼兒才愕然回神。地點竟是在前往迷迭住所的路上。
    她聽到了哭聲，四下環視一圈，果然有位女子坐在路邊抹眼淚。是百合，她認得，負責迷迭生活的五層女子。
    許多弟子在安慰她。她卻一邊抽泣一邊說“昨天晚上迷迭師姐說胸口有點悶睡不著，想出去透透氣……結果就出去了，沒想到一直到天亮都沒回來……”說著說著她突然雙手握拳用力捶著自己的腿“早知道我就不該貪睡，我應該和迷迭師姐一起出去的。”她的雙目是緊緊閉著的，但是曼兒想象的到那雙眸子中該是何等的懺悔。
    悔不當初，她也不是沒有過，曼兒莫名覺著淒涼。拚命搖搖頭，現在不是傷感的時刻。
    再向樹林裏走幾步，她聞到了蠱的味道，很淡。雖然不像愛守蠱那種帝王蠱讓人心生畏懼，卻也足以弄的她渾身不舒服。越向裏走光線越黯。頭頂是高不見頂的古木，參差交疊的樹葉幾乎遮住了所有的光線，隻零零散散留下幾個指甲蓋大小的光斑。
    繼續向裏走，在一樹灌木叢旁層層圍滿了人。曼兒看到了除娟，她正戴著雪白的蠶絲手套俯下身去。迷迭的屍體……應該就在那裏吧……
    細細瞧去，那樹灌木叢大概隻有半身高，頂尖的葉片還是蒼翠的，靠近地麵的葉片卻已經變的烏黑。能向外滲透的蠱嗎……視線一轉，一隻蒼白的手赫然印入眼簾，極度扭曲的摳進地麵，深而用力，猙獰的像蜘蛛。曼兒心頭一顫，對蠱死者本能的恐懼讓她停下了步伐，可是鬱文已經擠進了人群中。就在她猶豫著要不要跟上去的時候，一道身影忽的晃到她麵前，曼兒被嚇了一跳。
    原來是藍曦。
    藍曦張開雙手做出攔住她的動作“回去吧，這不是你該來的地方”上次帶著你去紫藤的死現場，回去被蠱王狠狠罵了一頓“若是被師父知道了，又該責怪我了。”
    “可是……”
    “好了，回去吧。”藍曦抓住曼兒的肩將她轉過身，輕輕拍拍她的後背“晚點我會去找你，不要亂跑。”她的語氣是不容置疑的。曼兒無可奈何，隻能點點頭。
    曼兒焦急的在屋子裏來回踱步。她不知該如何形容此時這種躁動不安的感覺，就像有隻貓爪不斷抓在心頭，疼還有點癢。
    已經過了晌午，可是藍曦依舊沒有出現。要不……去看看白雲那邊怎麼樣了……
    還未走到牢獄便時不時的有蛇從她腳邊滑過，冰涼的觸感讓曼兒大驚失色，那蛇卻似乎並不在意，頭也不回的滑走了。
    牢獄的門口擺滿了擔架，每個擔架旁都有三兩個弟子看守著。
    曼兒正詫異，白雲突然從幽森森的獄口走了出來，一邊走還一邊在說話“直接把這兒燒掉，要是讓蠱氣擴散出去就糟了。”她看到了曼兒，墨玉眸中一閃而過驚訝，轉而又變的平靜“你怎麼會來？”她走在陽光下，可即使正午的光也無法驅散她周身陰暗的氣息。
    “我……來看看鳶尾……”不知為什麼，明明白雲隻是個孩子，可每每曼兒和她說話都會覺著底氣不足。
    “死人有什麼好看的。”她越是處變不驚，越讓人覺著深不可測；越是深不可測，越讓人心生畏懼。
    曼兒被問的語塞，便指了指不遠處的擔架群“她們……”
    “其實這裏死的不止鳶尾一個人”白雲一邊說著一邊摘下了蠶絲手套“守護者們全部被蛇咬傷”她輕緩的將手套放入銀盆後冷淡的看了曼兒一眼“我已經努力搶救了，但能不能活命還要看她們自己。”
    ……
    總覺著，喉嚨很幹，曼兒不知該說什麼好。
    白雲繼續自顧自的解釋“是蛇蠱。”
    “蛇蠱？”曼兒微微蹙眉，聽名字，就覺著很惡心。
    待周圍的弟子走遠後白雲突然掩著唇輕聲笑了“沒見過是嗎？”
    曼兒被她突變的神色怔了一下，她滿眼的邪魅讓曼兒仿佛見了幽靈。
    “那就開開眼界好嘍。”說話間她冰冷的手指已纏上了曼兒的手腕。
    曼兒本能的想甩開，可是她的力氣卻出奇大。曼兒被她一路拖拽到牢獄裏“怎麼樣？”她調笑的語氣讓曼兒不由自主的想到了沃雲，可與沃雲不同的是……白雲帶著幾分魅惑的俏皮聲讓她渾身一陣陣發毛“正好現場還沒清理呢。”
    滿地的蛇，五顏六色的蛇，大大小小的蛇，鳶尾殘破不堪的屍首被眾蛇扭曲纏繞著，血味、腥味相互交疊，混雜著一股難言的臭氣……曼兒驟然瞪大雙眼，不可抑製的開始發抖。
    白雲卻一臉平靜的望著已經變成蛇池的牢房“姐姐你害怕嗎？”她虔誠的語氣中帶著難以捉摸的笑意。
    曼兒突然一把推開她，跌跌撞撞的向門外跑去。她捂著嘴，努力抑製了自己想要尖叫的衝動。她不知自己跑了多遠，但發軟的雙腿每一步都邁的艱難。她單手撐著樹幹，方才看到鳶尾的慘相在腦海中久久揮之不去。
    胃裏一陣翻滾便難以抑製的幹嘔起來，淚水模糊了視線，她突然捂住臉嗚咽起來。
    “你還好嗎？”一個輕柔的聲音飄過耳，曼兒愕然大驚，回頭一看是藍曦，她正一臉似是憤怒又似是心疼的看著自己“不是讓你不要亂跑嗎？”
    “可是……”剛一張口，灌進鼻腔裏的屍臭味便直接湧進胃裏，曼兒渾身一顫，玉指死死的扣緊樹幹，繼續大口大口的幹嘔。
    藍曦低低歎口氣，用手絹幫她擦了擦唇角“好了，我們一定不會讓她們冤死的，蠱王已經插手。”
    蠱王插手，雖然是件好事，但她擔心的，不是這個。
    藍曦小心將眼前脆弱的人擁入懷中。曼兒緊緊抱住了她，在最無助之際突然尋到一個依靠，便再也無法抑製的“哇”的大哭起來。
    迷迭的死，鳶尾的死，紫藤的死，還有沃旺的死……她想矜持，可現實卻殘忍的幾乎將她敲成玻璃碴子。
    夜裏，曼兒躺在床身久久睡不著。總覺著……不安心。莫名的焦慮如同鬼魅般纏著她，胸口悶的發慌，心跳的極亂。
    這種感覺，很熟悉。就像在發現沃旺屍體前夜的感覺。
    一定是自己胡思亂想。曼兒自嘲的撇撇嘴，紫藤死了，鳶尾死了，迷迭死了，還有什麼能比現在的狀況更糟糕。
    低低歎口氣坐起身來，琉璃美目凝視著被窗扉遮掩的沉沉夜色。去透透氣吧。這麼想著便披上外衣出門了。
    雖說白天的蠱園悶熱的讓人頭昏，可是夜晚卻很清涼。夜風雜著幾絲涼意撲麵而過，瞬間讓人清醒了不少。
    曼兒下意識的向壺園方向走。那是整個蠱園中曼兒最喜歡的一處。
    剛進大門，卻看到水麵上漂著什麼東西。曼兒眯起眼，夜色太深，她看不清。月撥開了沉沉的雲簾，曼兒瞬間倒吸一口涼氣，整個身體都冰冷了——竟然是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