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卷第三十二章噩耗
    此後一連幾天曼兒都沒再見到沃雲。直到那天午飯後，曼兒習慣性的去壺園散步，卻突然看到一行熟悉的身影。
    身姿嬌小，一身黑衣，腰纏銀帶，襟口和兩袖處精致的繡著暗紅色的圖騰，頭上裝點著精致的銀飾。這不是……曼兒試探性的輕輕喚一句“沃雲……”
    “真難得姐姐還記得我的名字。”那女孩突然回頭，笑容清亮。
    看著她靈動的眸子閃爍著陽光般暖而明麗的光，腦海中對沃雲最初的印象便倏忽躍了出來“你真的是沃雲？”
    她粉唇彎彎，金晃晃的光淋在她雪白幹淨的皮膚上，漂亮的像個人偶“是啊。”
    “可是……”曼兒微微抿唇，美目中閃著一絲猶豫“可是她們都叫你白雲……”
    “那也是我的名字啊”沃雲直視曼兒的目光陡然邪魅，黑色眼眸瞬間流溢出令人畏懼的陰晦“身為蠱師的名字。”
    曼兒一愣，被她突變的表情弄的瞬間不知所措了，隻能呆呆的望著她。
    “啊，雲師姐，您在這兒啊……”驀地從遠處傳來一聲呼喚，打破了死一般僵而陰冷的沉默“可算找到您了。”一個女子快步跑來，一邊雙手扶著膝大口大口的喘息，一邊說道“蠱王要見您。”然後轉而把視線投向了曼兒“啊曼兒也在這兒，太好了。”
    曼兒微微側頭，說實話……她對這個女子全然沒有印象。
    那女子仿佛看出了她眼中的迷茫，便自我介紹道“我是四層弟子鳶尾，目前負責照顧白雲師姐的生活。”
    “照顧生活”這件事她略有耳聞。聽說蠱王為了讓從寨子中回來的弟子們熟悉蠱園，下令安排現居在蠱園中的弟子照顧她們的衣食住行。這是說的好聽罷了，說得難聽些，其實就是監視。一般人身邊安排的都是五層弟子，沒想到白雲身邊的竟是個四層弟子。
    然後那女子莞爾一笑“正好曼兒也在，省的我再去找你，那就一起過去吧。”
    “一起？”曼兒錯愕，怎麼就扯到自己了。
    “是啊”鳶尾笑盈盈的解釋道“蠱王也叫曼兒過去聽聽呢。”
    不待曼兒再說什麼，沃雲突然上前一步“知道了。”她的聲音又恢複了之前冰冷而生硬的模樣。
    鳶尾卻一臉習慣的伸手做出“請”的姿勢“雲師姐這邊走。”
    聽著叫自己曼兒的弟子卻叫眼前的小女孩雲師姐，總覺著……怪怪的……
    與曼兒擦肩而的瞬間，沃雲突然壓低聲音夢囈般的在曼兒耳邊喃呢一句“最偽善者莫過女子，姐姐不知道嗎？”
    風將她的尾音帶散了，曼兒卻不知為何聽的格外清晰，字字句句鼓槌般敲在心裏，“咚咚”的還帶著回音。然後她就生生被震住了，目瞪口呆的望著正步步走遠的女孩。
    這個人，真的是她所認識的沃雲嗎？
    還不及她多想，鳶尾突然轉頭催促道“曼兒，再不走我們可要丟下你了。”
    她愕然回神，卻毫無預兆的對上了白雲半轉的墨玉眸，漆黑幽深，帶著若有似無的魅笑，直直戳進靈魂裏，那一瞬的感覺就仿佛置身於阿鼻地獄。
    最偽善者莫過女子……
    沃雲，你是在說，自己嗎……
    白雲和曼兒被帶到蠱王麵前的時候，其餘十二位首席弟子已經聚齊了，魑魅魍魎也在。十六個亭亭玉立的妙齡女子見白雲進來，一致恭敬的行禮道“雲師姐。”
    曼兒被這架勢嚇住了。她從未見過向來清高自傲的十二位首席弟子和魑魅魍魎對除了蠱王以外的人這般恭敬。
    白雲卻是一臉見慣不慣的平淡神色。
    蠱王清清嗓音，聲音卻還是沙啞低沉的讓人心中打怵“你們來了。”她的臉色，很難看，比上次診斷出曼兒中了蠱毒後的表情還要難看。若說上次的她像是吃了一斤黃連般，那麼這次就像是吃了一鬥的黃連……
    “是。”兩人異口同聲的答。
    整間屋子的氣氛沉抑的仿佛被壓在五指山底，連呼吸都莫名的不暢起來。曼兒抿抿唇，漸漸垂下頭，她不知發生了什麼，但第六感告訴她絕不是什麼好事。偷偷瞄一眼沃雲，她依舊麵不改色，平靜的像潭死水似的。
    蠱王的五指不斷輪在扶手上，卻半晌不再說話。曼兒知道她八成又在盤算什麼了，這是她標誌性的動作。
    “雲兒。”手指一頓，蠱王突然開口了“你才剛到蠱園來就告訴你這樣的噩耗我很抱歉……”然後蠱王又突然停下了，似乎在猶豫是否要繼續往下說。
    “師父請說。”
    “你可要做好心理準備。”曼兒悄悄環視一圈，十二位首席弟子的臉色也嚴肅的嚇人。不知……到底發生了什麼。
    “是，雲兒承受的住。”
    蠱王深吸一口氣，猛的一閉眼，似乎是下足了勇氣“石清寨被滅門了。”
    天雷滾滾，暴風雨前的寧靜瞬間被蠱王的一句話撕成片片碎屑，張揚的四處蔓延四處飛舞，還帶著好看的弧。那一瞬的感覺就像是被人死死扼住了喉嚨。
    白雲驟然瞪大雙眼，一臉驚恐的望著蠱王“您說什麼？”
    蠱王幽幽的歎口氣，輕輕捏捏眉心，那模樣就像是哭了一樣“石清寨被滅門了。”她一字一頓的說，聲音清晰的殘忍。
    整個廳堂持續保持著可怕的靜默，所有人都一動不敢動，將視線統統落在了白雲身上。她隻是大大的張著嘴巴，許久許久忽的垂下了頭。
    “雲兒……”蠱王似乎還想再說什麼，可是卻被白雲搶先一步問道“知道是誰幹的嗎？”
    蠱王無可奈何的搖搖頭“還沒查出來。”
    “是嗎……”她的尾音是充滿遺憾的，可曼兒總覺著這其中摻雜了些什麼微妙不可言的東西，細細去尋又不見了。
    “雲兒……”蠱王一臉憂鬱的望著被發絲遮住半張臉的白雲。卻隻是叫出她的名字便不知道如何繼續下去。
    又是半晌的沉默，蠱王幽幽的道一句“今天就先到這裏吧，有消息我會再通知大家的。”
    眾人恭敬的向她行禮後便逐次退了出去。
    沃雲離開的步子很快，隻是轉眼的功夫便沒了人影。
    曼兒低低歎口氣。忽的想起藍曦曾說過她是為了報答寨主守護寨子才下定決心離開蠱園的……如今卻……
    正胡思亂想著，突然看到一隻大鳥自碧空飛過。本來鳥什麼的在蠱園很常見，並不會引起曼兒多大的興趣。可是這隻鳥……飛行的動作極其艱澀，別扭又不流暢。曼兒用手遮著太陽仰頭凝視了半晌，總覺著，不像是活的。似乎是木頭和稻草做的一樣。曼兒好奇，便一路小跑著跟上了那隻鳥。
    直到那隻鳥突然俯衝降落時，曼兒才發現不遠處站著一個人，而自己此時已被引進了叢林深處。
    匆忙閃身躲在一棵樹後，不一會兒果然聽到了有什麼東西掉下來的聲音。
    “真是的。”那人似是不滿的發了句牢騷，聽聲音是個女子。曼兒小心的探頭張望，隻見那女子正把什麼東西從地上撿起來。
    這個女子……曼兒愕然，她見過。是團員日回來蠱園的人。如果說白雲是那天最讓人敬畏的，那麼這女子就是最引人注目的，一身光彩奪目的鮮豔衣裳，滿身琳琅銀飾，還有許多追隨著的蠱園弟子。
    是叫什麼來著……
    對了，迷迭！
    曼兒聽到窸窣的草聲，八成是迷迭要走了。“快跑”這是唯一閃過她腦中的念頭，深吸一口氣，踮起腳尖小心翼翼的原路折回。
    眼看就要走出雨林了，盡頭白花花的光線中忽的晃出一個人影來，曼兒被嚇的猛打一個趔趄，險些摔倒。
    “你跑到哪裏去了！？”一句怒氣衝衝質問，是藍曦。
    嚇死她了。曼兒輕輕拍拍突突直跳的心髒“本來想找白雲……”看著藍曦眉頭緊蹙的表情勉強加上了“師姐。”兩個字。
    藍曦依舊蹙著眉，四下打量一圈，然後把目光定定的投在了曼兒身上。她的表情就像在問“白雲會在這樣的地方嗎”四處雜草叢生的……曼兒訕訕的笑笑跨越低矮灌木叢走了出來。
    “真是的，這麼大個人還總貪玩。”藍曦嗔怪一句。
    貪玩？曼兒不由自主的張大了雙眼，她才沒有貪玩呢。剛要反駁，轉念一想，都有台階下了幹嘛還要自找麻煩，然後便撒嬌的笑笑“師姐別生氣了，曼兒以後不亂跑了。”
    藍曦低低歎口氣“白雲那邊出了這麼大的事情，沒人的地方以後就別去了，要是你再遇到個什麼安危，師父會殺了我們的。”
    曼兒連連點頭。一路乖乖的跟著藍曦往回走。地線的盡頭，天空依舊碧藍碧藍的，她不由的想起了方才那一幕“師姐見過木頭鳥嗎？”
    “木頭鳥……”藍曦忽的頓住了步子一臉驚愕的轉頭反問“你是說機械鳥！？”
    “恩……”曼兒被她激動的樣子弄的有些不知所措“算是吧。”不過一隻木頭鳥，至於這麼大的反應嗎……
    “在哪裏見到的？”
    “感覺有點像，我也不確定。”然後指指天空“剛才飛過一隻。”
    藍曦順著曼兒的手指望去，神色陡然嚴肅起來。
    “機械鳥……很可怕嗎？”
    “可怕的不是機械鳥，是械塚。”她的眼中突然燃燒起一絲敵意“蠱園與械塚勢不兩立。”
    曼兒看著她決絕的模樣不知再說什麼好。
    械塚，這個名字是不是在哪裏聽過……
    對了，蠱王似乎說過……或許，那裏才是你的至親。
    曼兒突然感到背後騰起一股莫名的寒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