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卷第二十五章蠱陶
    清風朗朗，萬裏無雲，暖日當空。
    曼兒被魅單獨帶到了蠱王麵前。她進去的時候，笑嗬嗬的老者正巧放下手中的茶杯，抬頭看眼來著，做了個手勢讓她坐下。
    曼兒乖巧的隻坐了椅子的三分之一。怎麼說呢……就這麼莫名其妙的被叫來，即使是她何嘉曼，麵對這麼捉摸不透的蠱王，心中還是微微有些忐忑。
    蠱王的略顯幹枯的五隻手指不斷輪在扶手上，那模樣似乎是在考慮怎麼開口，突然莫名其妙的說一句“基本的蠱術我已經全部交給你了。”
    “誒？”曼兒微微偏著頭不解的望著她。全部交給我了……意思是……學完了嗎？這麼快？
    蠱王似是看出了她的疑惑，笑嗬嗬的又補充一句“之後就可以暫時不學蠱了，我打算讓你學點別的。”
    學點別的？曼兒想問什麼意思，屋門卻突然被推開，進來的是魑，隻見她恭敬的向蠱王行禮“師父，藍曦已經到了。”
    “叫她進來。”蠱王瞬喜的表情就像在說——啊，終於來了。
    如此，曼兒更加覺著微妙，神神秘秘的，到底是要幹什麼……
    銀飾響玲瓏的聲音格外清脆，不一會兒藍曦便出現在門口。曼兒望著她盈盈一笑，起身行禮“師姐。”
    藍曦禮貌的回以一笑便將目光停在了蠱王身上“師父。”
    蠱王依舊笑容滿麵，拄著手杖站起來，慈祥的望著曼兒“怎麼樣，學點別的，有興趣嗎？”
    曼兒的表情略顯為難“那麼究竟……”突然就這樣問……您是不是忘記告訴我什麼了。
    蠱王突然哈哈大笑起來“瞧我這記性，是製作蠱陶。”
    “製作蠱陶？”
    蠱王沒再回答，隻是笑嗬嗬的拉起曼兒的手交到藍曦手中“小曦是這蠱園中製作蠱陶最優秀的弟子，以後你就跟著她好好學學。”
    曼兒聽話的點點頭。
    之後藍曦便帶著曼兒去陶屋。
    陶屋。來這裏這麼久了，她還是第一次聽說這個地方。不知會有什麼。
    她們停在了兩扇砂紅色的陶製大門前，上麵盡刻些她看不懂的圖騰。曼兒感到陣陣熱氣綢緞似的緊緊包著胸膛，不由的深吸幾口氣，呼吸有點困難啊……
    總覺著，門裏麵是蒸爐……希望是錯覺，希望是錯覺。
    藍曦突然衝她莞爾“我們到了。”然後纖長的手指便輕輕撫上了門麵“這是紫砂”用力一推……
    曼兒微微發愣的望著赫然展現在眼前的情景。她隻能用四個字來形容——亂七八糟。
    到處都東倒西歪的擺滿了大大小小的瓶瓶罐罐，有些甚是精美，有些扭曲著明顯的裂痕，還有些幹脆七零八落的散碎成了片。中央格外醒目的並排立著兩座一人高的爐窯，透過爐口的縫隙可以看見爐內青紅色的烈烈大火。騰騰的熾焰燒的整件屋子更加焦熱無比。
    曼兒四下環視一圈，不就是一間瓷窯嘛……“師姐，這……”難免的，覺著失望。
    “在蠱園中，每個人的蠱瓶都是自己製作的，所以製作蠱陶也是一門必修課。”藍曦溫婉一笑耐心的向她解釋“這兒叫陶屋，是因為沿用了以前的名字。在沒有製瓷技術之前，蠱瓶都是陶製的，後來人們製作的手法越來越精湛，便上釉做成了瓷。”之後藍曦指指屋子裏四處零落的器具“製造蠱瓷的步驟和製造普通瓷器的差不多。大體分來一共十一步。首先是製作陶泥。”
    藍曦向屋裏走了幾步，抓起一把雪似的細土遞到曼兒眼前“這是瓷土中的高嶺土。高嶺土是燒製作瓷器的最佳原料。”
    曼兒用手指輕輕戳了戳，手感很軟，像麵粉。
    “我們要把瓷土淘成可用的瓷泥。不過與一般陶瓷製作方法不同的是，製作蠱陶的陶泥中必須加入蠱師自己配置的特殊藥水。”藍曦從身上拿出一個翠色的小瓶在曼兒眼前晃晃“這個是我的。”
    曼兒接過來，小心翼翼的打開用手扇出風來聞一聞，並沒什麼奇怪的味道，甘甜甘甜的很清爽。
    藍曦繼續說“每個蠱師之所以燒製出來的蠱陶瓷不一樣就是因為我們選擇的藥水不同。對於蠱師來說，藥水的選擇才是製造蠱瓷最關鍵的一步。之後要進行摞泥、拉胚、印胚、修胚、捺水、畫胚、上釉等一係列步驟。不同的人有不同的手藝，在這幾步中也會選擇不同的方法，就比如說上釉，有人喜歡浸釉，有人喜歡淋釉，有人喜歡蕩釉，有人喜歡噴釉，還有人喜歡刷釉等等。不同的選擇會製出不同光澤度和透明度的成品。待生瓷製好後便可以燒窯了。等時機合適取出來，陶泥就變成了精致的瓷器。”
    曼兒將翠色小瓶蓋緊還給藍曦。她已經很努力很努力的聽她講了，可是無奈有太多不明白的專業詞彙，最終還是一頭霧水，便張著一雙迷茫的大眼睛忽閃忽閃的望著藍曦。
    藍曦見她可愛的模樣不禁笑了“先大概給你說說，這些也不是一天兩天就能學會的東西，慢慢來，我都會教給你的。”
    之後藍曦又帶著曼兒四處參觀了一遍“今天我先向你示範一下，你可以跟著練練手，重點是熟悉一下蠱陶的製作流程。”
    曼兒點點頭。本來以為不就是燒個瓷器嘛，沒想到這麼麻煩。
    快日落西山時藍曦才將生瓷製好，是個手指長的圓肚小瓶，濕漉漉的掛滿釉汁，裏麵通體上了寶石藍色，模樣十分漂亮。
    曼兒在一旁打趣道“藍曦師姐果然喜歡藍色。”
    藍曦不好意思的笑笑，小心翼翼的將瓷器放進窯爐中，長舒一口氣，拭去額上的細汗，滿臉喜色的看著曼兒“已經成功一半了，之後就等明天早晨開爐了。”然後又突然想起什麼似的接一句“對了，你的呢？”
    ……
    曼兒臉上的笑容瞬間凝固了，麵色通紅的垂下頭，指指旁邊的一灘爛泥，看上去模樣極其詭異，基本分辨不出是什麼“失敗了。”
    藍曦一邊“哈哈”笑著一邊把手洗幹淨。
    曼兒撇撇嘴“就知道師姐你要嘲笑我。”
    “怎麼會，第一次做蠱陶的人都是這樣，我第一次做的也比你好不到哪去，第一次就能做成這樣，你已經很優秀了。”
    “師姐你是在安慰我嗎？”
    藍曦麵色和善的輕輕拍拍曼兒的肩“我是實話實說。要是第一次就成功了，之後就不需要再努力學習了。”
    第二天極其難得的是曼兒主動去找藍曦。
    心急的美麗女子傾城一笑，拉著藍曦的胳膊嬌聲道“師姐師姐，我們快走吧，曼兒想看看剛出爐的蠱陶。”
    藍曦莞爾笑笑便帶著曼兒又去了陶屋。
    旭日東升。即使已經做好了準備，可是曼兒依舊覺著陶屋出乎意料的熱。
    藍曦小心翼翼的將成品拿出來。釉汁已經凝固的小瓷瓶光鮮無限，然後她將瓷瓶放在陶板上叮囑一句“現在還太燙，等冷卻下來就成功了。”
    兩人無所事事等著瓷瓶冷卻。此後，藍曦將瓶子遞給曼兒“怎麼樣？”
    曼兒迫不及待的雙手捧起它，光潔的瓷麵貼在掌心中滑滑的，略帶溫度的觸感，像玉。不由的讚歎一句“真漂亮！”反複打量一番後又將瓶子舉起來，隻見平底赫然印著一個“曦”字。曼兒不由蹙眉“師姐，這瓶子……”
    “怎麼了？”
    曼兒將平底轉向她，指指鎏在上麵的銅字“曦是指師姐的名字嗎？”
    “是啊”藍曦莞爾笑了“這是製造一個合格蠱瓶必須做的。”然後從曼兒手中接過蠱瓶“等到曼兒能自己做蠱瓶了，就能體會到了。”
    “那……”
    “什麼？”
    曼兒絞著十指略略猶豫半晌才問出口“蠱園中有人名字中帶‘守’這個字嗎？”
    “守？”藍曦確認似的重複一遍。
    曼兒點點頭。
    半晌的沉吟。
    “你信守師姐的名字中，是有守吧。啊，她做的蠱陶也是相當精美的，尤其是製造明黃色蠱陶的技術，很少有人能模仿出來。”然後迷惑的望著她“你問這個幹什麼？”
    “考考師姐你啊”然後璀然一笑“師姐你反應真快。”
    藍曦用藍色小瓶輕輕一敲曼兒“我看是你不記得了吧。”然後略帶嗔責的嘮叨一句“真是的，快些把同門的名字都記清楚吧，要是被你信守師姐知道了，一定會生氣的。”
    曼兒輕輕挽起她的胳膊撒嬌道“藍曦師姐最好了，你不會告訴信守師姐的對嗎？對吧。”
    藍曦看著她可愛的模樣不禁淺淺笑了。
    卻不曾察覺她驟然握絞纏十指時眼中驟然閃過的寒意。
    守。
    信守師姐，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