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卷第二十二章爭吵
    曼兒剛入蠱園就被師父許諾要教會她全部蠱術，包括帝王蠱在內。而條件僅僅隻是紋身而已。這樣特別的對待，本就夠惹人不滿了。更讓人憤慨的是，曼兒竟然拒絕了。如此，自是會引來了不少人的嫉妒。
    一件也就罷了。令人不服的是一件之後還有後續。大考期間，她何嘉曼明明沒有按照規則用蠱術殺死對手，不僅如此，在對手死後她還很失態的哭成了淚人。可是！蠱王竟然直接將她從六層弟子提拔為三層。
    先是百蟲宴，接著是悟都，然後是晨宴……直到現在，曼兒還是享受著與常人不同的待遇——和蠱王、城甫還有十二位首席弟子同桌吃飯。
    一件兩件三四件，五件六件七八件……件件讓人心有不甘。長此以往，蠱園眾位弟子中自然會有人心中生梗。
    當誤會真正存在的時候，沒有人會好心問你是否有難言之隱，也沒有人會冷靜思考蠱王於她是否心中有愧。
    所以在別人眼中，她何嘉曼就是個驕傲自大、不識抬舉、可恨又討厭的人。
    莫名其妙晉升的事情已經過去有段時間了，可是不安分者對她的冷淡卻並未隨時間變淡，有時反而會變本加厲的變成故意挑釁。曼兒並不想和她們特別爭辯或者解釋什麼，於是明哲保身的上上策便讓她下定決心在見到不友善目光後繞道躲開。
    但如此的行為並沒有得到大家的諒解。
    一日，魑喚曼兒端鍋湯藥送去給蠱王。藥罐剛離火，“嘶嘶”的騰著白氣。
    魑再三叮囑過這裏麵的用料都很名貴一定要小心後才交給曼兒。曼兒帶著厚厚的棉手套，抱著隻有巴掌大的小藥罐，一臉窘迫的模樣格外喜感。
    在心中默默重複一遍魑方才對自己說過的話：這裏麵的用料都很名貴一定要小心。然後莞爾一笑便出門了。
    就在拐彎的時候，卻不想九十度的彎角後竟然有人！
    曼兒來不及反應，和那人撞了個滿懷。雙手一滑，藥罐順勢跌落。不妙！曼兒下意識的去撈，卻已然來不及了。隻聽“哐當”一聲脆響，暗紅色的土陶被摔的粉碎，湯藥灑了兩人一身。
    真是的！正想嗬斥，卻發現站在自己眼前的竟是平日裏最喜歡找茬的二層女子鬆法。
    什麼叫做禍不單行，什麼叫做冤家路窄……
    古語怎麼總是直戳重心呢……
    曼兒低低在心中歎口氣。
    “抱歉。”明明不隻是自己的錯，卻還是謙卑的認錯了。這個時候，果然還是不要惹事比較好。她從身上拿出手帕幫她擦衣。
    那人卻隻是一臉鄙夷的看著她。能為蠱王端藥對蠱園的弟子而言本就是無尚榮幸的事，一二三層的優秀者千千萬，魑卻偏偏選擇了何嘉曼。她偷偷尾隨著曼兒一路跟來，卻不想竟被潑了一身的藥水，這讓她本就不爽的心情更加不爽。
    一巴掌揮下去，舉起的手臂卻被攔在了半空中。憤憤的大吼一句“誰！”卻在看清那人的麵孔後瞬間石化了。是魑。
    魑原本隻是聞聲出來看情況，卻正巧遇到了這樣一幕——曼兒幫她擦衣，她卻一臉敵意的動手。
    魑狠狠甩開鬆法的手，厲嗬一句“放肆！”
    鬆法被她嚇的一時說不出話來。在這偌大的蠱園中最令弟子們心悸的除了無所不會的蠱王便是鬼似的魑魅魍魎。
    魑上下打量鬆法一番，她身上的藥水已經基本被曼兒擦幹淨了，微微回眸問她一句“有沒有燙傷？”
    曼兒搖搖頭。還好衣料不薄。
    然後她的目光便轉向了鬆法“你為什麼會在這裏？”魑的表情永遠都是波瀾不驚，可越是這樣越讓人覺著恐怖“蠱王的藥居未經允許從來不許人靠近。你在這兒呆了這麼多年，不知道嗎？”
    “不，不是……魑姐姐……”聽她這麼說鬆法瞬間慌了神“我隻是恰巧路過這裏，求你不要告訴蠱王。”
    “滾。”
    “是，是。”鬆法像是得到赦令似的落荒而逃。
    魑瞥一眼拿著手帕僵在原地的曼兒“還愣著幹什麼，快把東西收拾幹淨。”
    “好。”曼兒低聲喃呢著回答，眼波卻隨著鬆法漸遠的身影飄走了。
    她不是害怕，她是在想，若是方才那巴掌真的落下來，會發生什麼。
    優潭曾經說過，對女子而言，自尊比性命更重要。
    蠱王對她好，城甫對她好，十二位首席弟子對她好，就連魑魅魍魎都對她好。
    不公產生嫉妒，嫉妒產生爭鬥，這句話說的一點都沒錯。
    次日早課結束後，曼兒被一群女子以看花的名義裏三層外三層的挾到了百草園。
    剛踏入園子裏，素來大敞著的鏤空大門突然被“吱呀吱呀”的關上了，她本能的覺著不妙。
    “來了啊。”
    警惕的轉頭去看，是鬆法。在眾人的簇擁下緩緩走了出來，邪魅一笑“托你的福，上次我被魑教訓的可真是慘。”
    “是嗎？”曼兒也不避諱，冷笑一聲迎上她挑釁的目光“直呼魑的名號，看來姐姐還是沒有吸取教訓啊。”
    鬆法瞬間像是炸了毛的貓“你說什麼！？”
    “如你所聽。”
    鬆法冷哼一聲，眼神頗為銳利的上下打量她一番“驕傲什麼啊，冒牌貨。”
    “冒牌貨？”曼兒不禁蹙眉。她不知她在說什麼。
    “沒錯啊。冒、牌、貨。”鬆法語氣輕浮的一字一頓的說“沒有證物，憑什麼說你是第一名門之後？”
    她不禁覺著好笑。還以為你會說出什麼驚天動地的話來呢，原來就是這個。
    “對啊對啊，把金蠶蠱拿出來瞧瞧，不然根本沒法服眾嘛。”其餘女子也三三兩兩的圍上來。
    “長的漂亮就了不起啊，竟然敢冒充第一名門之後！”
    “少在臉上貼金了。”
    ……
    原本曼兒還是頭腦清醒的，被她們這樣爭搶著一吵，反而不知該如何回答了。
    正在不知所措的時候——
    “啊啊，看不下去了啊”涼亭那邊突然傳來聲音。
    還有人！？
    一頂草帽悠閑滑落，那人抻抻胳膊站起來，竟然是城甫。
    隻見他朗朗一笑，便將目光鎖在了人群中“這麼多人欺負一個，是該說你們好厲害呢？還是好沒用呢？”
    “大師兄……”鬆法驚愕的看著他“你怎麼會在這兒。”
    “我啊……”他伸個懶腰，完全一副剛睡醒的模樣“一直都在這兒啊。”
    “師兄！”鬆法不知為何表情突然興奮起來，用力一指曼兒“我們正在審問這個冒牌貨呢！”
    這是……在找幫手嗎？曼兒推開她的手指，不禁在心中冷笑。
    “冒牌貨？”說話間城甫的目光已經落在了她身上，她隻是安靜的回望他，清澈的琉璃眸萃了晨陽的光，閃耀的像寶石“你信嗎？”
    帶著笑音的一句話卻瞬間讓氣定神閑的男子不知所措了。
    見城甫半晌不說話，鬆法突然橫在兩人相視的目光中插話道“師兄，你不要被她騙了，她拿不出金蠶蠱！”
    “嗬……”城甫輕笑一聲“那又如何”然後一步步向眾人走來“金蠶蠱早在二十年前那場蠱戰中就失蹤了。”
    “可是如果她是冒牌的……”
    話還未說完，城甫已經走進人群裏。
    “冒牌的又怎樣”他冷淡的掃視眾人一眼，突然一把將曼兒拉到身邊“她是未來要嫁給我的人！”
    一語驚的全場靜默，連一旁的跳舞草也刹那間不動了。
    曼兒懷中突然被塞進一物，城甫接著說“這是迷翠山莊的雙頭靈蛇蠱，作為信物，我現在送給她。”
    所有人都呆住了，包括曼兒在內。回過神來，她剛想說不要，卻忽的被男子擋在身後“現在誰還敢說她不是名門？”
    “師兄！”
    “師父和我約好在百草園見哦”然後他仰頭看看天，笑的一塵不染“看時間應該快到了吧。”
    好委婉的逐客令。方才還氣勢洶洶的人群頓時亂了陣腳。
    “這……”
    “要是被師父看到就不妙了。”
    “還是快走吧。”
    ……
    鬆法恨恨的瞪她一眼，曼兒卻衝著她莞爾一笑。
    真是氣死人了！鬆法憤憤的揮袖而去。
    待大家不滿的嘮叨著離開後，曼兒目光清冷的遞上雙頭靈蛇蠱“還給你。”
    他卻璀然一笑“送給你。”
    “我不要。”曼兒硬是將它塞進那人懷中。
    男子俯身，幾乎是貼在她耳邊輕聲低語“我將他放在香爐裏，你什麼時候想通了，隨時可以拿走。”
    她神情淡漠的瞥他一眼“永遠都不會。”言罷便轉身離開了。
    什麼信物，少胡說了！雖然憤憤，唇角卻不覺浮出一靨笑容。真是有其師必有其徒，他那模樣，還真是像極了蠱王。
    回去的時候，城甫氣餒的撇撇嘴。
    又被拒絕了。
    卻依舊如約將雙頭靈蛇蠱埋進了香爐灰中。
    這個香爐是他母親慕青衣的。青衣生前很寶貝這個香爐，所以在她死後，城甫便將它從迷翠山莊帶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