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其人如玉
    一年的時間如白駒過隙。曼兒要回九天宮的日子越來越近。
    可偏巧不巧的又發生了意外。那天曼兒正在練舞，羽人被襲擊了。來襲者一共有三位，他們很卑鄙的用竹竿敲地擾亂羽人的聽力。那一戰，羽人變的相當被動。
    羽人受傷了。來襲者笑的得意，被羽人護在一旁的曼兒心中著急，也顧不得自己的安危，幾乎是飛撲向那雙目失明的男子。潔白的舞綢長長劃破天空，下一刻，四濺的鮮血染紅了那雙清亮的琉璃眸。
    曼兒呆呆的怔在原地，瞪大雙眼看著其中一個來襲者就這麼直挺挺的倒了下去。羽人的手，瞬間冰冷了。
    那是何嘉曼，第一次殺人。
    承不住這麼大力度的舞綢四裂成碎片，曼兒的掌心被劃出一道長長的口子來。雖然最後羽人到底是勝利了，可是心疼的男子卻嗔怪了曼兒好一陣。曼兒隻是坐在一旁靜靜的望著那身形俊挺的男子淺淺的笑。她知道，這其實是羽人的自責，是羽人的自責罷了。
    她太了解他，了解到即使上帝關了他心靈的窗，她依舊其可以清楚的猜透他的心思。這是十八年培養出的默契。
    臨別前，羽人送了曼兒一條冰蠶綢。冰蠶綢手感細滑冰涼。羽人說，每隻千年冰蠶吐出一根絲便會死。所以這冰蠶綢可以說是無數冰蠶用生命堆砌的，曼兒一定要好好珍惜。
    曼兒久久望著他用力點點頭。
    籮月陪她站在九天宮門口目送著羽人離去。
    “曼兒喜歡這個人吧。”
    女子轉頭看著籮月淺淺一笑用力點頭道“恩。”
    “誒？”籮月一臉羨慕的表情問“什麼時候認識的？”
    “一出生。”曼兒淡然的答，依舊目不轉睛的望著羽人離去的方向。九天之上虛幻的雲在她精致的眸子中映出一份飄渺的迷茫。
    “是青梅竹馬嗎？”
    曼兒苦笑著搖頭。
    “那……”籮月本想打聽更多些，卻看向來自信高傲的何嘉曼緩緩垂下頭，便改口道“那……告訴過他嗎？”
    曼兒搖搖頭。
    籮月皺皺眉頭，頓了一頓又重新開口“要告訴他嗎？”
    曼兒再次搖搖頭。
    籮月遺憾的拍拍她單薄的肩“你明明那麼喜歡他。”
    “誒？”一直沉默的女子卻像被電電到一般猛然抬起頭“可以看出來嗎？”
    “當然了。”籮月怔怔的看著女子倒是對她不尋常的表現略顯吃驚“他一出現，你連表情都變了。”
    “是嗎……”薄唇扯出一抹苦笑，籮月看到她漂亮的眸子漸漸布上一層陰雲。
    “既然如此，為何不告訴他，也許你們……”話尚未說完，便看到垂著頭的女子再次輕輕搖了頭，遲疑了一瞬便飛快的折身離。
    “曼兒！”籮月叫住她還想再說什麼，女子卻隻是明媚的笑著轉身恭敬的向她深深行個禮“辛苦姐姐了，請早些休息吧。”清麗的身子婷婷站在自己麵前，不帶半點凡塵的俗豔。那一瞬，籮月甚至以為方才在她眼中見到的苦澀隻是幻影。
    不可能的……
    普天之下，千萬妖嬈女子，無論是誰，曼兒都有信心超越她，唯獨那人……
    羽人是為了履行和她的承諾，才會這麼多年不辭辛苦的把自己帶在身側。既如此，與其讓彼此為難，不如默默接受他這份受人所托，不得不對自己責任般的守護。
    幾十年，對仙而言，不過彈指一瞬，我沒有什麼奢望，隻求你，分出漫長生命中的一隅，陪我走完人類這短暫的一生。
    曼兒抱著冰蠶絲的手指愈發用力，淚珠卻還是雨水般止不住的簌簌而落。
    籮月不解的看著曼兒匆匆離去的背影“真是個奇怪的人。”
    一年未見，九天宮一如既往的肅穆而輝煌。
    按照九天規則，在每次展開正式修行前，九天大人會召集所有九天宮中的女子們舉行一項授禮大典。授禮大典一般會維持十天左右。在此期間，每位九天宮中的女子都可按照自己的意願選擇是否向九天大人獻舞，而這支舞的好壞與否則決定了這位女子是否有機會得到升級的可能。一般而言，九天宮中的女子沒有一位願意放棄這樣的大好機會。
    籮月獻了支白雀翎。身形美麗，舞技嫻熟，擬態栩栩如生，得到了眾位金女的一致讚賞，而高坐上貴氣的九天之子則是優雅的執起茶杯淺淺呷了口茶，含笑點頭，將其直接從四等綠女直接升級為六等藍女。
    本來能在授禮大典上成功升級的人就不多，而能連升兩級的人更是少之又少。
    離開舞台後籮月激動的緊緊抱著曼兒不放，口中不住的喃喃“太好了太好了！”最後竟是兩行清淚順著麵頰緩緩滑落。總算她這一年的修行沒白費。為了今日的授禮大典，她在離別九天的一年間一刻也不敢停歇，每日每日的瘋狂練舞，就是希望得到這樣一個好結果……
    曼兒笑容滿麵的一邊輕輕拍著籮月的後背，一邊替她擦淚“我就說姐姐是最優秀的嘛。”
    曼兒獻了支荒城漁光。也許是因為跟著羽人學習仙術而激發了體內的仙血，曼兒舞蹈時的身姿越發輕盈，對舞綢方向的控製也越發靈敏，最終竟可被舞綢柔和環繞著久久停在空中，仿佛一朵含苞欲放的花蕾。冰蠶綢在璀璨的陽光下，當真亮的像冰。
    一曲終。曼兒優雅落地。整個九天殿堂中沒有掌聲，沒有讚譽，隻有小巧的白瓷茶杯順著九天大人優潭手中滑落時發出的響亮的“噼裏啪啦”聲和周圍眾女子難以置信的表情。
    那一次，曼兒在無數雙豔羨的目光中直接從五等青女升為八等金女。
    金女，離九天之子僅僅一步之遙。
    籮月久久望著她，半晌不知該說什麼好。
    曼兒輕輕拉起她的手，淺淺一笑“姐姐，我等你。”
    籮月幾乎是不可抑製的想甩開她的手。又是這一句……又是這一句！上次你說的也是這一句吧，結果……結果還不是將我越拋越遠。可是不知為什麼，想甩開，卻反而緊緊握住了曼兒的手，溫柔一笑“好啊，徹裏要等我哦。”
    後來，九天之子優潭單獨召見了徹裏。
    曼兒記得當時那美麗高貴的女子是親切笑著的，然後用感情複雜的口吻對自己說“你是千年難得一見的習舞奇才。”
    曼兒偏著頭用不懂的目光望著她，優潭隻是溫柔的拍拍她的肩，眺望遠方的明眸中閃著一絲璀亮的光“徹裏，你知道在這九天宮中每一任九天之子最擅長的是什麼嗎？”
    最擅長的……不是舞嗎？可是看她那認真的神色，又不像在問這般簡單的問題。曼兒茫然的搖搖頭。
    優潭莞爾“是綢。”
    “綢？”曼兒忽的張大了雙眼，清澈的琉璃眸中滿是不可思議。
    “是，舞綢。”優潭點點頭“我最擅長的是綢，上一任九天大人最擅長的也是綢，直到九天宮的創始人，初代九天大人最擅長的，還是綢。”然後便用讚許的表情久久凝視著曼兒“總有一天，你會超越我的。”
    也許在那時，優潭心中便已經暗暗下定決心——九天之子的尊位非她莫屬。
    再後來，優潭傳授了徹裏隻有九天之子才有資格學習的舞界至寶——窈思曼。
    令優潭頗感驚訝的是，她曾經用兩年時間才學會的舞界至難之舞，曼兒僅僅用了不到一個月的時間便嫻熟的掌握了。
    優潭遠遠望著曼兒優雅窈窕的舞姿不覺出神，如今曼兒的一顰一笑已足以牽動所有仰望著她的人的目光。
    我本以為你隻是千年一件的學舞奇才，卻不想……你有的竟是凡人永遠無法觸及的天資。
    多年之後，當曼兒回想起那幾年在九天宮的情景時，突然覺著一切都是冥冥之中注定好的。雖然她是不信命的……可是自己身體裏流淌著羽人的仙血，那本就是凡人永遠無法觸及的……
    所以即使之後自己有了什麼驚為天人的成就，其實也並沒人們口耳相傳的那麼誇張罷了。
    自己不過是……托了羽人的福而已，僅此而已。
    終於在那一屆的千王宴結束後，優潭宣布自己卸任，由徹裏接任下一屆的九天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