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天韻
    為了避免曼兒沾染到自己身上太多的戾氣，羽人下定決心一定要曼兒學些什麼能夠休養心性的本領。
    這次任務結束後，難得羽人有很長一段閑暇時間，便帶著她走遍了當時落腳鎮子上的各色藝館。
    或者亂音嘈雜，或者濃墨刺鼻，或者人聲嘈雜……女孩隻是不住的搖頭“不要……”
    終了，羽人一本正經的俯身對著滿臉漫不經心哈欠連連的小女孩問一句“琴棋書畫詩詞歌賦你喜歡哪一樣？”
    沒了耐心的女孩正欲繼續搖頭，卻越過羽人寬闊的肩，看到雜耍藝人熟練的吞刀吐火，還有……舞女揮動舞綢翩然起舞，白綢纏著夕陽金燦燦的光芒，婀娜的身姿點足起落，美不勝收。清澈的眸子收納了那一瞬奪目的風景。微微頓了片刻，女孩突然抱住眼前人“羽人，我想學舞……”
    羽人一愣，夏風清爽的襲過麵龐。揚起一彎淺淺的笑容“好”他說。
    兩道影子扯著殘陽的光，美的宛如神話般。
    那一年，何嘉曼十三歲。歲月拉伸了感情，也拉長了身子。她不再隻是那個任性妄為的小女孩，而是漸漸成長為亭亭玉立風姿卓越的美麗女子。
    起先曼兒隻是在一般的學堂學習舞蹈，卻意外的十分有天賦，不出數月便可擁有超越他人十多年的功底。但又因為羽人的緣故，在每個地方都無法長住，於是每到一處便會學習一種新的舞蹈。久而久之，竟然幾乎精通了各種舞蹈門派的絕技。
    那一日，羽人百無聊賴的坐在亭台中，夏風微涼，柔柔習麵，他覺著很舒服。任務已經完成了，對手並不怎麼強大。難得住進了這麼寬敞的庭院，羽人並沒打算立刻就走。更何況……女子突然興衝衝的跳到他身邊，芊芊玉臂緩緩纏上他微微冰涼的脖頸“羽人，曼兒新學了一種舞。”
    “這回又是什麼？”輕輕拍拍她的手算是回應。
    “水中舞。”
    男子微微上揚唇角“水中舞？”
    女子璀然一笑起身躍進蓮池中。玉足輕點水麵，柔美的舞姿翩然而起。
    一曲罷，女子翻身躍上亭台“羽人覺著如何？”
    “雖不知你跳的是什麼舞，但那點水的聲音卻好聽極了。”
    女子莞爾笑著坐到男子身旁“知道羽人眼睛看不見，所以專門學了這樣的舞蹈跳給羽人聽。”
    羽人抬手輕叩她的額頭，她也並不躲閃，隻是“嘻嘻”的笑著承受了。
    再後來一段時間，曼兒隨著羽人來到了無限城。那裏有著這個國家中最優秀的舞者——畫堂。
    之後曼兒便跟著被眾人尊為仙子下凡的傳神舞師“畫堂”學習舞蹈。但是畫堂說曼兒學過的舞種太雜亂了，雖是好事，卻沒有什麼出彩的地方。
    為了幫助曼兒選出最適合她的舞種，畫堂決定親自審核。規則很簡單，舞堂中的所有舞具隨她使用，直到遇到畫堂說可以的那一種。
    “第十七種。”幫曼兒拿舞具的弟子扯著嗓子不耐的大喊“綢！”她就不明白了，怎麼會有人在這麼輕輕的年紀下就精通這麼多種舞，讓她更不明白是，這個名叫何嘉曼的女子明明每種舞都跳的精湛，為何畫堂師傅總是頻頻搖頭。
    好長好長……曼兒從女弟子手中接過，捧起舞綢來來回回好奇的觀察了半晌，略略猶豫了片刻才抬起頭來“請問……這個要怎麼用？”
    被眾多弟子簇擁著的畫堂頭也不抬的淺淺呷了口茶“你喜歡怎麼用就怎麼用。”
    那是曼兒第一次揮起舞綢。她從來沒有過這種感覺，仿佛兮若輕雲之蔽月，飄飄兮若流風之回雪，翩若驚鴻，婉若遊龍。
    在場的所有人都驚呆了。她不是……不會用嗎？怎麼可以仿佛天仙下凡一般……
    畫堂起先隻是隨意的瞄了一眼，卻發現一旦視線落在她窈窕的身姿上便再也無法移開。直到曼兒停下了舞步。畫堂輕放下手中的茶盞，微微蹙眉，半晌，才沉沉道一句“就這個吧，很適合你。”
    曼兒喜喜的點點頭。她就知道。方才一揮起舞綢就有種和以前跳舞時完全不同的感覺。
    畫堂突然遣開了層層包圍著自己的眾多弟子，盈然站起身來“你知道方才你舞的那一曲叫什麼嗎？”這是曼兒自打跟隨畫堂以來第一次見到如此隨性的女子擺出這般嚴肅的表情。
    她卻隻能茫然的搖搖頭，她隻是隨意揮了揮舞綢，怎麼會知道名字呢？
    “天韻。”
    “天韻？”
    “你方才舞的那一支，名叫天韻。”
    自那以後，曼兒便隻揮舞綢。
    因為畫堂說了，很適合。更重要的是，曼兒喜歡。
    在這大千世界中，那是除了羽人之外，曼兒第一次覺著喜歡什麼。
    就這麼約莫過去了三個月。有一日，氣質非凡的女子單獨喚來曼兒，長歎一口氣緩緩道“你是舞界難得一見的奇才，我已經沒有什麼可以教給你的了，但我可以推薦你去一個更好的地方。”
    曼兒一臉不解的偏著頭看畫堂，隻見她麵色莊嚴凝重的說出那三個字“九天宮。”畫堂曾是九天宮中的藍女。藍女，那是什麼？曼兒依舊不解的偏著頭看她。
    畫堂隻是清婉的笑，清澈的眸中滿是向往“隻有見過九天之子的人，才會知道，什麼是世上最美的玉人。”
    最美的……玉人……那時的她尚且不明白，美還分等級嗎？跟隨羽人久了，曼兒並不在意外表。既然羽人是雙目失明的，美不美又何如。
    畫堂溫柔的拉起曼兒的手，曼兒在她盈盈的明眸中看到了自己俊秀的麵容“你是為了舞蹈而存在的。”
    “不。”一席話後，曼兒觸電般的甩開了畫堂的手。
    “不？”畫堂難以置信的一挑柳眉。
    “不。”
    畫堂沒再說什麼，隻是意味深長的笑。
    不。她是為了羽人而存在的，隻為了羽人而存在。
    九天宮，建於九座仙山之巔，被團團七彩雲霞包裹，不是凡塵世俗能輕易觸及的舞界聖地。在九天宮中習舞，修行滿三年才可離山一年。
    曼兒手中握著畫堂的推薦信，緊緊抱著羽人說舍不得他，羽人卻淺淺一笑摸摸她的頭“機會難得，我又不會丟。”
    第一次去九天學舞離別時，嬌巧的人兒站在九天宮門口戀戀不舍的一步三回頭，捧著行囊低低嗚咽。
    羽人雖然眼睛看不見，常年的相伴卻也可以輕易感覺到曼兒的不安“曼兒，怎麼了？”
    “沒事。”女子搖搖頭，擦幹淚。
    羽人走近她，曼兒突然一把撲上前緊緊抱住他，難以隱忍的嗚咽終於變成泣不成聲。
    羽人輕輕拍著女子的背“三年後，我來九天接你。”
    “嗯。”用力的點點頭，曼兒破涕為笑。
    隻要這個人說了，那自己需要做的，就是靜靜等待他履行諾言。因為啊……這個人，是絕對值得信任的。
    過了白玉石雕刻的高大的九天宮門牌坊，便進入了九天的境地。放眼望去，煙雲繚繞，仿佛置身於夢境中。九天宮的建築都規劃的很是整齊，無論是亭台樓閣，水榭華園都依著五層高的樣式。有青磚碧瓦地上高樓，有曲曲折折的水上小路，門麵一律是飄著幽幽淺淺清香的鏤刻雕花紫檀香木，約莫有一人半高。
    前來迎接曼兒的是九天的弟子籮月。氣質飄然溫柔可人的女子笑吟吟的走上前“妹妹可真漂亮呢，叫什麼名字？”
    “何嘉曼。”
    “何嘉曼啊。”籮月一彎璀然笑靨，仿佛當真包羅萬象，星月移鬥。曼兒隻是呆呆望著眼前人，非凡的高貴氣質仿佛站在眼前之人便是居於天宮的仙子般“在九天宮要摒棄人界的世俗凡塵，所以我們都有名號，我是籮月，名號質水。九天大人賜你尊名喚作徹裏。”
    “九天大人是……？”
    籮月突然輕笑出聲“你還不知道嗎，九天大人便是九天之子，是這九天宮的主人，也是舞界的尊主，如今的九天大人尊名喚作優潭。”美貌的女子突然拉起曼兒的手“以後我叫你徹裏好嗎？”
    曼兒隻顧看著她傾城的笑顏癡癡的點頭。看來，真是到了個不得了的地方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