獨望辰星訴滄桑 第五十六回 你我永隔著秋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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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縈,你看那穿得跟個燈籠的,是不是扶搖啊。”我因此番隱了身形,倒也不用太注意儀表,便直接在這邊跟青縈咬耳朵。
青縈小聲回答,道,“殿下,她竟不是你做的肉身鳳渺渺麼?”
我撲哧一聲笑了,“肉身?嗬嗬……我竟不知,我手工差成那般模樣,捏個肉身能捏成扶搖那種欠抽型的?”
青縈詫異,“這麼說,她本不是您的肉身?”
我雙手一攤,道,“當然不是。”
“那她眉心的帝女花……”
我笑了,“青縈,你們真傻。嗬嗬……”
我們倆在這邊咬了會兒耳朵,待到重新審視戰況時,傾陽和綠喬已經領著天兵聲勢浩大地站在南天門之西,與鳳渺渺帶的魔軍對峙。
我摸了摸下巴,道,“綠喬長得圓潤了些,你瞧瞧那肚子,是不是又懷上了啊?”
青縈滿頭黑線,答道,“殿下,咱們能不在這種危難關頭談這個麼?”
我故作深沉地搖搖頭,淡定道,“不能!”然後忽略青縈幾近崩塌的心靈來了句,“青縈,你怎麼沒嫁人啊,你不會是喜歡綠喬吧。咦,如果是這樣,那綠喬嫁人你不是很傷心麼?”
青縈兩眼含淚,“殿下,有句話真的很適合您。”
我興致勃勃蜷著拳頭看著她,“什麼話啊,是閉月羞花沉魚落雁麼,還是溫柔體貼柔情萬種,哎喲,我會有點不好意思的……”
青縈頹然道,“是‘四海八荒斷不會有東西比映渺的臉皮還厚’。”
話畢一聲悶響,青縈戰戰兢兢且迅速的往我身後一躲,那玄雷便直直朝我劈來,我眨了眨眼,微微一笑,玄雷於眼前消失,隻留下一縷青煙。
側頭,我看著臉色慘白慘白的青縈,柔和笑道,“那話說得甚好,誰幹的。”
青縈唯唯諾諾答,“是墨瀟尊神。”
墨瀟尊神,墨瀟。
聽著這名字,無端又勾起我惆悵,也不知道成魔後的墨瀟,是不是跟虛褚一樣變得那麼醜。
“唉……”歎了一口氣,正惆悵間,眼前突然飛來一隻血淋淋的胳膊,我側身一避,卻見綠喬和鳳渺渺正在鬥法,綠喬明顯落了下風。
“殿下,您看形勢不對啊,綠喬再怎麼不濟也不可能打不過區區一個鳳族神女,難道鳳渺渺體內真有您的血脈?”
青縈明顯很是錯愕。
我揉了揉額角,嫌棄道,“她又不是我閨女,怎可能有我血脈?”見青縈那困惑的表情,我笑了聲,道,“你且看看,鳳渺渺的元神中分明有一道邪火,那不是扶搖的神力是什麼?”
青縈略微感悟了些,我見她又要問,覺得這孩子怎麼這麼死腦筋,便直接道,“好啦,我所幸一口氣告訴你,扶搖有一縷神識附在她身上,雖控製不了她的意誌,卻能讓她功力大增。嗬嗬,不過她以為憑著扶搖這麼丁點神力就能縱橫天地,未免太可笑了些。”
話罷,我微微抬首,一道銀白的光束自指尖迸發,甚低調地注入綠喬元神中,頓時綠喬的靈力大增,僅憑那道光,便將鳳渺渺震得退了十丈。
旁人觀戰時看不真切,隻以為他們的天後娘娘神力爆發,但綠喬跟了我千千萬萬年,對我的氣澤不可謂不熟,隻是看她四處張望那且驚且喜的表情,大抵還不敢相信是我在幫她。
“祭司大人。祭司大人……”一群魔兵簇擁著敗北的鳳渺渺,她仰頭,我方看見她眉心那朵帝女花,萬年墨畫成的花,洗是洗不掉的,可我越瞧便越不順眼,若我狠心一點把她那臉皮揭了,自然就沒事了,可這樣未免太殘忍了些,我瞅著自己還是個有些節操的尊神,便暫且打消了這念頭,也罷,不看她來便是。
“敢傷我們祭司大人,兄弟們,和他們這些住天上連泥巴都沒見過的蠢蛋拚了……”一個扛戰旗的魔族小將跑出來,甚是勇敢。
雖然我並不苟同他說的神仙連泥巴都沒見過,但我仍有些欣賞他,要是我神族的士兵個個這麼不怕死,還不早把魔族滅了。
哪知魔族的團隊精神差得有點超出我的意料,隻見那小兵扛著戰旗從後方跑出來,跨過南天門,抵達神族陣營,道旁風蕭蕭兮,扭頭一看,方發現自己身後空空如也,竟是被同袍拋棄了,怔愣半晌,忙扛著旗子默默無聞地跑了回去。
我不由得又笑了,“虛褚手下的兵,果真草包得緊。”話音剛落,一道黑光閃現,霎時南天門轟然崩塌,碎成飛灰。
上古最堅硬的洛赤玉都被震碎,更遑論血肉之軀。
就連我腳下的小胖雲都不由得震了震,我伸手扶住幾近跌倒的青縈,穩住身形後一不留神抬頭,便見墨瀟立在雲端,俯視蒼生,睥睨天下。
他依舊是一襲玄衣,風度翩翩,那一瞬讓我產生一種錯覺,墨瀟還是我所認識的墨瀟。
可是下一刻,他卻揮劍斬斷我所有念想。
是,他變了,他是魔。
他隻消輕輕一揮長劍莫邪,便是銳不可當,三界無人抗衡。
因著我方才那一愣,便失了先機,此刻天族士兵大敗,哀嚎不斷。
綠喬和傾陽拚死護著神族戰旗,在莫邪劍所釀就的風雨中漂泊搖曳,這一幕幕血流成河、蕭條至極的景象著實讓人觸目驚心。
眼看莫邪再出,劍鋒犀利,直逼向瑤台,我右手高舉,祭出兵器,“帝女神劍!”瞬間手中便牢牢握住置於雲羅蒼境尊神殿中的帝女神劍。
這才是我的護身神兵,“蒼月出鞘!”
那月白色的寶劍隨著我手中印伽絢爛而刹那開鋒,刀鋒凜冽猖狂,衝破七千萬年的封印,在此刻飲血長恨。
這是後古青史上最濃墨豔彩的一筆:尊神墨瀟一朝成魔,南天門大戰群神。帝女映渺瑤台歸來,蒼月劍魂攝三界。
日月爭輝,天地失色。
當蒼月的劍刃劃破莫邪劍氣所成的屏障,墨瀟抬首,我低眉,刹那凝眸。
流雲拂袖,我一襲銀白古樸的長裙,端端立於雲端,居高臨下,朱唇輕啟,“本尊在此,豈容魔族放肆?”
於是,天地便知,遠古的帝女映渺——歸來了。
蒼月劍下,一片驚鴻,魔族慘敗,除卻墨瀟,其餘便是一字劃一的倒下,看眼前景象,我突然想說,“瀟瀟,你看這些魔是不是很弱智,都不知道避開。”
這樣的話我隻想跟他一個人說,可如今的他,正隔著一汪浩淼澄澈的天河之水將我望著,眼神中無喜無悲,隻是滿滿當當的冷漠與淒然。
這樣的表情不斷殘忍地提醒著我:映渺,他不是墨瀟,他是魔尊!
可縱使如此,我依舊狠不下心讓蒼月劃破他喉嚨,甚至不忍傷他分毫。
映渺啊映渺,你可有片刻記得,你是神界至尊,擔的是三界安寧?
既是登了通天塔詔告天下,你又哪能肆意妄為?
“瀟……”我喚他,然而那名字還卡在喉頭,便隻覺心口一陣疼痛,撕心裂肺。
我從不知,墨瀟的莫邪劍鋒利得足以刺穿一個尊神的心,低頭,錯愕,那銀白的血液第一次如此刺目,神器所傷,縱我貴為帝女,也免不得元氣大傷。
“殿下……”我聽到青縈的喊聲,在這靜寂的一刻,顯得那般突兀。
我隻睜著眼,狼狽不堪而又堅定不移,“瀟瀟,你可還認得我?”
感覺握著莫邪的那隻手猛地一頓,他眸子中的驚愕一閃而過,說出口的話卻是傷人至極,“認得也好,不認得也罷,本尊隻知,從此你便是我的敵人!”
是啊,自古神魔不兩立,我的哥哥,我的墨瀟,他們都曾那般愛我,最終,也都如此憎惡。
眼前迷蒙,我仿佛聽見當年師傅之言:小渺兒,你可知身為神帝最重要的是什麼?
我回答,“廢話,不就是要會裝大爺麼~”
師傅笑答,“錯,是無情!”
兩個字,“無情”!
師傅說得雲淡風輕,可我知道,他終其一生也做不到,被他一身調教出來的我,自然也做不到。
然而,一道靈光乍現,一個本該千千萬萬年前就想通的問題卻在此刻後知後覺地頓悟。
嗬嗬,說來好笑,當他在我身邊時,我一直以為那樣的關懷可有可無,橫豎待我好的人不缺他一個,可直至失去,我才明白,當習慣深入骨髓,他早已是我生命中無可替代的存在。
我仰頭,或許臉已蒼白如雪,卻依舊眉眼彎彎,展出一個驕傲而又倔強的笑容,顫抖著嗓音,柔柔道,“瀟瀟,我愛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