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麵的雪已經下得很大了，蘇二深一腳淺一腳地跟在我身後，一邊留神不讓自己滑倒，一邊分出心來問我說，“爺，您剛才為什麼不直接殺了季玉瑄啊？”
    “胡鬧！”我皺眉訓斥他道，“皇上的旨意怎能違背？”
    他吐了吐舌頭，說“爺，您幫皇上登基上位奪回江山，這麼大的恩情，皇上怎麼會連這點情麵都不給你？”
    這孩子怎麼越說越不像話了。
    我頭痛地停下腳步，轉過身看他，“誰叫你說這些話的？不要你的腦袋了，嗯？”
    他顯然是平日裏見我裝模作樣慣了，倒也不怕我，隻是拖長了聲調道，“知道了，知道了。”後又補充上一句，“爺您下次能不能換個威脅方法？這句話我都聽過幾百次了，早就沒新意了。”
    我被氣的差點吐血。
    這小兔崽子真是被我給寵壞了，居然敢這麼和我說話，一會兒就叫人打他三十大板看他下次還敢不敢這麼說。
    心裏雖是這麼想的，但蘇二這孩子怎麼說也是我看著長大的，真讓人打他板子也是絕舍不得的，所以我隻是警告地看了他一眼，他早就摸清了我的脾氣，知道我什麼時候是真的生氣，立刻縮了縮脖子，乖乖的閉上了嘴。
    出了刑部，馬車老早的就等在門口，蘇二扶我上了馬車後就到前麵趕車。
    因為下雪，路上極為顛簸。頭昏腦脹間，模模糊糊地聽到那孩子問我，
    “爺，您今夜還進宮麼？”
    我半支著頭，閉著眼睛嗯了一聲。
    今夜所有官臣皆可入宮，我本來是不想湊那個熱鬧，但季玉瑄這事……
    我長出了口氣，頭痛地揉了揉額角。
    真不知道那人是怎麼想的。
    越大反而越任性了。
    到了宮門口，蘇二把傘撐起來遞給我，說，“爺，我明個兒一早就來接您。”
    “嗯。”我應了聲，攏緊了領口把下巴縮進去。
    轉身剛走了幾步，就被蘇二叫住。
    “爺，您等等。”他跑過來，也不知道從哪摸出個手爐塞給我，“天冷，您又畏寒。拿著這個會好受點。”
    “喲！你倒是細心了不少。”我有些驚訝的抬眼看他
    “瞧您說的。”他難得笑得羞澀，煙花綻放時的光芒細碎的投在他臉上，一閃即逝。
    我憑空生出幾分怪異，但也沒多想，轉身便進了宮門。
    宮裏倒是熱鬧得很，隔著老遠還能聽見殿內大臣們的笑鬧聲。我想了想，繞開寬敞的石板路，轉了幾個彎走上一條不為人知的小路。
    因為父親的緣故，我幼年時常常來皇宮玩耍，對皇宮的布局早就了如指掌。這條路也是直通皇上的寢宮的，但因為繞的彎子太多又經過幾處死過人的偏殿所以幾乎沒人經過，也就不怕遇上熟人。
    沒一會兒就到了地方，我彈了彈身上的雪走進去，那人的貼身太監見了我立刻迎上來，笑嗬嗬地道，“奴才給蘇大人請安了。”
    我將手上的傘遞給他，問“皇上呢？”
    “皇上在裏麵躺著呢！”他說，“蘇大人您來得正好，快幫我進去勸勸皇上把這醒酒湯喝了吧！要不明天又該頭痛了。”
    我皺眉道，“他喝了多少？”
    “五壺碧玉釀呢！”小太監一臉憂心忡忡。
    我不由得多看了他一眼，若好好培養的話倒也是個忠心護主的好苗子。
    “我進去看看他。”說著我伸手端過了那碗冒著熱氣的醒酒湯。
    他如蒙大赦地點點頭，伸手幫我推開了門待我走進後又體貼地關上。
    殿內的光線很是充足，淺黃色的燈光暈開一層漂亮的暖意。那人正半躺在貴妃椅上，眼神沉寂的盯著那些折子，淺薄的唇似笑非笑地彎出個弧度，側臉的線條在燈光的映襯下尤其顯得柔和美好。
    我定定地看了一會兒，然後跪下，高呼萬歲。
    萬歲萬歲萬萬歲。
    世界上最遠的距離，也不過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