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思亂想了一晚上，竟然沒有合眼休息片刻。次日天還未亮，蒂亞爾便精神抖擻地醒來了，他收拾了行裝，又將我反縛上馬，一言不發行向大漠深處。
    “你帶我去哪兒？”
    “我會讓你知道。”
    “我沒有經曆過神啟，和你不一樣，怕我過不了幾日就會虛脫而死。”
    “……”蒂亞爾勒馬停下，將我翻個正麵，一臉疑問，“初月沒有教你？”
    “怎麼，姐姐經曆神啟了？”我問了一句，隨即又說，“她沒有，她不食不喝不休不眠會像個凡人一樣死去。不像你，十年不吃不喝照樣活得健壯。”
    蒂亞爾仿佛慌了神，突然拽起我的衣領用力晃了晃，“你若在那之前死了，我定將你從地獄拖出來鞭屍！”
    這野蠻人幹脆將我摟抱在懷裏，快馬催鞭，不知朝著什麼方向去了。我迎風大聲地罵，“你他媽的真是個不講道理的人！你他媽的才要下地獄！”
    這個賤人直接連休息的時間都不給我了，一路趕著駝馬不停飛奔，我喝口水都磕牙。
    就這樣兩天後，我們走出了沙漠地帶，徑直進了一座小鎮，駝馬一停到驛站，便口吐白沫倒地不起，而那冷血的野蠻人拖著我大步衝入飯廳，聲如洪鍾，聽在耳裏嗡嗡作響，“拿吃的給她！”
    從那櫃台後麵，冒出個精瘦的長發男人，兩撇胡子滑稽地貼在嘴唇上方，他竟然留著個搞笑的齊劉海。
    “喲，這不是大哥嘛，十年不見怎麼地撿了個姑娘同來？”
    蒂亞爾正經危坐，瞪著我，說道，“這是安讚拉的大祭司長。”
    那長發男人正端著茶水過來，聽到這句話，突然臉色灰白，一臉玩世不恭瞬間變成了嚴肅，他湊過來，低聲道，“大哥，前些日子王都有消息說你被處死了我自然不信，不過這女的——真的是大祭司長？”
    我心中一緊，也不知王都現在如何。
    “她是初月的妹妹。”
    精瘦男人絲毫不驚訝，繼續說，“王都說大祭司長抱恙，原是被你捉來了。怎麼樣，需要活剝麼？”
    我本就吃不下東西，一聽這話，心差點跳出來。
    “海洛，現在不殺她。”
    “把她的皮拔下來送回去，安讚拉的臉一定綠了，哈哈！”這叫做海洛的人攘了我一把，道，“安讚拉也不是什麼憐香惜玉的人。說不定下一個大祭司長馬上上台了。”
    蒂亞爾也不開口，徑直上樓去了。
    我扒了兩口飯，說道，“當年蒂亞爾手下有十神將，死了五個，你是活著的其中一個？”
    海洛撚著小胡子，冷哼道，“若不是你姐姐初月，現在是誰做王還不一定。”
    話說到這裏，我大概能猜到蒂亞爾想幹什麼了，他要去找姐姐初月複仇。
    五年前姐姐突然失蹤了，隻有王知道她去了哪裏。戰爭結束後，她的身體每況日下，她很痛苦。
    我不知道姐姐之前的生活軌跡，在我繼任大祭司長之前，一直生活在神宮中，除了安讚拉能見我，別的任何人都不能接近我。那些照顧我的老嬤嬤都被剜去了雙眼，關於姐姐的一切，我隻從安讚拉那兒聽得一二。就連當年那場差點毀滅全國的戰爭，也沒有在我的神宮中留下一絲硝煙味。
    “這是什麼地方？”
    “大陸西端，再過兩座邊城，就到磐碩國了。”
    “你料到蒂亞爾會來？”
    海洛叫人收拾了碗筷，斜了我一眼，“我十年間每天都在等他來。”
    昏睡了一覺後，我仍然覺得渾身疼痛。衝了個涼水澡醒神後，我正要下樓要點吃的，卻不知道蒂亞爾何時坐在我屋裏，雙眼赤紅。
    “你坐下。”
    “我不會告訴你初月在哪裏。”
    “海洛會告訴我。”
    “那你他媽的抓我來做什麼！”
    蒂亞爾冷淡地說，“他是個咒術師，殺了你，用你的血做引子，就能找到初月。”
    我聽聞哈哈大笑起來，笑的肚子都疼了，這個行為激怒了蒂亞爾，他輕輕一揮手，便將我打飛了。
    我捂著胸口從地上爬起來喘幾口氣，大腦嗡嗡作響，“安讚拉比你聰明多了，他喂我吃了十幾年的秘藥，我的血早已不能做咒術的引子了。你若不信，可以喊海洛試試。”
    蒂亞爾一掌便將那好端端的桌子打成了粉末，他怒吼著，像沒有意識的惡魔要吃人了。
    “住口！我要殺了你，我要殺了你！”
    我從未想過自己會這樣死去，蒂亞爾一隻手就將我的脖子捏住，他在慢慢用力，他身上的刺青像是要裂開了，從裏麵會迸發出燒灼的岩漿。
    這時，海洛破門而入，大聲道，“老大，安讚拉追來了！”
    蒂亞爾猛地鬆開手，我咚地落地，眼淚嘩嘩流出來。
    “不可能。”蒂亞爾走到窗前掀起簾子向遠處一看，也愣了神。
    安讚拉的鑾駕已快到了。
    我爬到牆根下大口地喘氣，此刻生怕蒂亞爾走極端直接撕票，他盯著安讚拉的迎風翻飛的風旗，一言不發，那海洛卻顯得有些驚慌，自言自語地說，“這混蛋怎麼還親自出征了，竟然還穿過了死海沙漠！”
    蒂亞爾有些困惑不解地回頭看向我，緩步走近，巨大的陰影投在我身上，“暫且放你回去。下一次，你就死定了。”
    說完，蒂亞爾與海洛一前一後走了。
    我像是從死神那兒搶了條命回來，渾身都軟成了一灘泥巴，動彈不了了。
    不過五分鍾，這座小驛站便被包圍了，隨後便有軍士衝上樓來發現了我，連忙稟報了安讚拉王。
    我一瘸一拐走出門，迎著光，我看不清他的表情。八露沒有隨他一起來，我心中有了不好的預感。
    走至他麵前，聽他說道，“你立功了，七月。”
    “不是我放跑了蒂亞爾。”
    我知道自己不該在安讚拉麵前頂嘴，他是個隨隨便便毫無預兆就能殺死我的人。
    鑾駕落地，安讚拉起身朝我走來，他每走一步，我的心就猛然地跳動一下，幾乎要炸裂了。
    他停在我麵前，伸手將我嘴角未幹的血跡擦去，說道，“一聽有人搶走我的東西，我就來了。”
    我連忙跪在地上，道，“我發誓效忠於您。”
    周圍所有的人都跟著跪在地上，齊刷刷喊道吾王萬歲，吾王萬歲。
    我真的害怕安讚拉懷疑我與蒂亞爾有什麼關聯，這些事發生的有些蹊蹺。我踏入禁區，緊接著被囚禁了十年的蒂亞爾就逃離了，並且擄走了我，而此刻，他卻沒有殺我就離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