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西風多少恨吹不散眉彎  暗香浮動月黃昏   加入書簽
章節字數:314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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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苦水鋪以北,還有一個小小的樓。在武林中,有點小小的名頭,在江湖上,也有點小小的名堂。
    很多人以為那‘夢枕紅袖第一刀’的蘇夢枕死後,那樓就應該瓦解了。豈料,蘇夢枕臨終前要一名女子與之成婚,他將他的紅袖刀贈與這名女子,並且他死後將著金風細雨樓交給這名女子和王小石。
    王小石將金風細雨樓托付給九現神龍戚少商,而那一名蘇夫人則是挽留了楊無邪,並將樓主之位讓給戚少商,她則是出任二樓主。
    她的名字叫楚夢寒,很少有人知道她的真名。故而很多人稱她為‘蘇夫人’。她接管的金風細雨樓之時不過隻有十七八歲。眾人礙於她是蘇夢枕臨終所托,並未與之為難。但她風馳雷行的手段殺了白愁飛,在金風細雨樓危難之際,重創六分半堂,讓雷家大小姐無暇顧及金風細雨樓。
    這時很多人才服了這位年少的蘇夫人。
    燭影椎風高燭獨照,燭影輕搖。室內一老一少,正端坐幾之兩方對弈,在子夜裏一攻一守,一守一攻。
    他們棄棋時很專注,白眉黑眉俱下沉又上揚;兩人也在說著話,說話的聲音很低。
    隻聽得那老的一聲喟歎:“無情,你的棋藝又有精進了。”
    “世敘若下殺著,半盞茶時分我必敗北。”少年微微抿了一口茶淡淡地說道。
    這對老少正是諸葛先生和無情。
    諸葛先生笑了笑道:“你的舊疾可有複發?”
    無情似乎想起什麼,搖了搖頭說道:“無情的舊疾已在六年前就痊愈了。多謝世叔關心。”
    諸葛先生拿起黑玉的棋子垂眉笑道:“那個孩子的醫術果然不俗,她接手金風細雨樓已經有二年有餘,如今的金風細雨樓和六分半堂相互製約相互牽製。真是苦了這孩子。”
    無情冷然,白棋敲著棋盤專心地看著棋盤上的走勢,漫不經心地說道:“她喜歡做爛好人,世叔便隨她去,這是她要承擔的後果。”
    那老者歎了口氣,抬起一粒黑子,下了一著,道:“無情你甚少動氣。”
    無情一愣,脫口說道:“我沒有生氣。”
    諸葛先生歎了口氣:“無情,我自在門素來不被禮教所束縛,我們都相信我命由我不由天。你不必如此執著與拘泥於此。”
    無情一愣,薄唇微抿:“無情明白。”
    “好了,夜已深。你也早些歇息吧。”諸葛先生起身朝著屋外走去。無情看著一盤棋靜靜地發呆。過了許久,無情從懷中拿出一枚東陵白玉簪,此簪曾是漢朝李夫人的愛物。無情的指腹輕輕摩挲著它,輕喟:“這本是要送你的東西,豈知你……”
    無情用絹布將它仔細的包好,將它放進自己的懷裏,抬頭對月長歎。
    皓月腕輕轉,羊脂般細膩的削蔥指在名琴綠綺上輕攏慢撚,一曲廣陵散飄到在房間。
    白衣勝雪,烏發三尺,肌膚晶瑩而剔透,雙眸剪水凝視著琴身,唇不點而朱,眉不畫而黛。她是個美麗的女子,若說是傾國傾城卻是汙了她。一曲終,她雙手放於琴弦上,神色淡然。
    她有著傾國之姿,如蘭之質,碧玉之潤,冷月之華。
    與她對麵而坐的是一個白衣的獨臂男子,他爽朗一笑:“你這首廣陵散真是絕妙啊。乃有嵇叔夜之風。”
    “嵇叔夜死而廣陵散絕。你又不曾聽過嵇叔夜的琴音,怎知我有他之風。”那女子抬頭笑道,她自是極美,但眉間的那一菱花朱砂綴為她華美的麵容更添一分美麗。她就是‘蘇夫人’——楚夢寒。
    她已到了桃李之年,卻早已經守寡。
    她與蘇夢枕做了不到一天的夫妻。
    那個獨臂的人就是金風細雨樓的樓主戚少商,他笑了笑,臉頰上有個酒窩:“你倒是發起難來了,我可是在讚你的琴音啊。”
    楚夢寒嘴角抿出一抹淡笑:“你若是能換把琴給我我便是更高興了。”
    戚少商有些錯愕,仔細地端詳著這把綠綺:“這可是司馬相如的琴,他當年就是用這把琴彈奏了鳳求凰,才有了他與卓文君的一段佳話。這名琴綠綺,多少文人求之而不得。你倒好倒是嫌棄它。”
    楚夢寒輕輕拂過琴弦,眼中秋波流轉煞是美豔:“就是因為它是司馬相如彈奏鳳求凰的琴,所以我才不要的。”
    “這是為何?”戚少商不解。
    楚夢寒笑了,神情有些落寞:“在我看來,金屋藏嬌和鳳求凰不過就是男女之間情愛的笑話。陳皇後與武帝青梅竹馬,夫妻恩愛十一載,愛馳恩絕,金屋轟塌,另一名女子與她的丈夫琴瑟和鳴。鳳求凰,司馬相如一朝得勢就想著納妾之事,若不是卓文君是位奇女子,豈不是要哭斷腸了。”
    戚少商搖了搖頭,嘴角含笑:“我若尋得了一把琴,那這把綠綺該如何處置?”
    “嗯,不妨給諸葛先生吧。”楚夢寒微微思量,柳眉微挑,“當今聖上喜愛這些個玩物,你便讓諸葛先生呈給他便是了。皇上素來愛那風花雪月,也定是會喜歡這把琴。”
    戚少商聽了楚夢寒的話,卻不禁微微蹙眉:“夢寒,你不怕當今聖上玩物喪誌。這個決定不妥。”
    楚夢寒一聽,不禁有些慚愧:“是夢寒思慮不周。”
    “給無情吧。”戚少商看著楚夢寒身形微微一僵,不由搖頭感歎,“他素來喜歡彈琴,這把琴就送給他吧。”
    楚夢寒點了點頭,神色有些淡然:“隨你吧。”
    繼而她又歎道:“可惜上古名琴‘繞梁’被毀了。不然我還真想得到‘繞梁’呢?”
    戚少商自是聽過‘繞梁’的名聲,他笑道:“‘繞梁’已成絕響,不如‘焦尾’如何?”
    楚夢寒掩靨而笑,一雙明眸看著戚少商,秋波流轉間笑意盈盈:“你若是尋得‘號鍾’便是了。這‘焦尾’本就是我所擁之物,還需要你去尋嗎?”
    “可這‘號鍾’琴音之宏亮,猶如鍾聲激蕩,號角長鳴,令人震耳欲聾,且號鍾”則奏出悲涼的旋律,怕是不喜。”戚少商說道。
    “無礙,這‘號鍾’伯牙曾經彈奏過。若是你尋得了它,我便奏上一曲高山流水覓知音給你聽。”楚夢寒笑了笑,小心翼翼地抱起綠綺交給戚少商,衝他一笑,“尋琴一事就勞煩戚大哥了。”
    戚少商彎了彎嘴角獨臂抱起琴,轉身下樓去。
    楚夢寒雙手抱臂,覺得春寒料峭,明月清冷能讓她從心中冒出一股寒意,她站在金風細雨樓上柔若無骨的手輕輕放在朱欄上,她臨風眺望,夜深萬家燈火已滅,在汴京的夜靜的可怕,不似金陵,金陵的秦淮河邊是個不眠之夜。
    無情還未就寢,他手執畫筆在上好的宣紙上畫畫。公子無情妙筆丹青,也是汴京一絕。他從不輕易執筆,他畫的專注而細膩,卻因用何種朱色點畫中人的唇而發愁。他蹙眉一想,輕點茜素紅和魏紫,調和這兩種顏色再點畫中人的唇。
    畫成,無情將筆擱下,看了一眼自己的畫,淡淡道:“還不出來。”
    “哈哈,果然瞞不過成大捕頭。”一個獨臂男人手裏抱著一把琴走了進來——正是戚少商。
    無情好暇以整,斯條慢理地看了戚少商一眼淡然道:“深夜造訪,戚樓主所謂何事?”
    戚少商將琴遞給無情,看著書案上的畫,嘴角不由一彎笑道:“這是夢寒的琴,也是昔日司馬相如所彈奏的琴——綠綺。”
    無情接過琴,他本愛琴自然能認出這是一把好琴,他眉梢微微一挑,聽到戚少商之言不由諷刺道:“何時戚樓主也坐了梁上君子?”
    戚少商也不生氣,似笑非笑地看了無情一眼說道:“夢寒想要的那一把名琴‘繞梁’早已被毀,她要我尋‘號鍾’給她,說是尋到‘號鍾’,定會為我彈奏一曲高山流水覓知音。那這把綠綺,夢寒不忍讓它塵封,所以我就提議送給成大捕頭了。”
    “她素來不喜歡綠綺,又何來不忍之說。”無情寒眸一斂,似笑非笑,“她素來不喜歡司馬相如,又怎麼會愛他的琴。不過這把綠綺,我倒是謝過戚樓主了。”
    戚少商也是微微一笑,看著無情說道:“禮尚往來,公子無情的妙筆丹青是汴京一絕,可否贈一副成大捕頭的畫作給在下呢?”
    無情知曉戚少商定是看到了書案上的畫才會開口討要,他從善如流地應承道:“除了這一幅,我的畫戚樓主若是喜歡隨便選一幅便是,無情定不會吝嗇。”
    戚少商佯裝可惜地說道:“這幅美人畫畫得栩栩如生,惟妙惟肖。若是成大捕頭不肯割愛,那戚某也萬萬不能奪人所愛。隻是戚某越發的佩服成大捕頭,這兩年成大捕頭甚少見到蘇夫人,竟然能將她畫得如此傳神。”
    無情薄唇微抿,冷眼看著戚少商,久久不語、
    戚少商見無情如此模樣,便輕歎了一口氣是,對著無情說道:“情到深時情轉薄。你和夢寒千萬別想我這一般,情深緣淺的才好。”
    無情微微一愣,戚少商卻消失在無情的房中。無情想起戚少商和息紅淚這對昔日的愛侶,也不由地輕喟。
    他的手輕輕撫上畫中人的臉龐,那熟悉的弧度他曾經描繪過千萬遍。她的眉,她的眼,她的唇,她的音容笑貌他都記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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