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回揚歌】（上）（1）
    桌案上的茶盞無端一震，顧清泗眉心聚起一朵愁雲，精明的煬王算到了對方的心思，卻失算在對方的時機。
    南野在正午用膳的時候向仰青發動了攻擊，孫懿顧不得飲口水潤下被幹糧糙疼的嗓子，接過長槍，一牽韁繩便竄上了馬。顧清晚定當不會落後，不理會將士們客套的挽留，少年皇帝亦是一身戎裝策馬前行。
    “看來南野夠給我，哦不，夠給朕麵子的。”潛伏在丘陵半山腰的顧清晚如是說——揚鞭前行的敵軍首領他自然認識，這張臭臉恐怕顧清晚這輩子都不會忘記。“宇文老頭這把年紀了，還依樣畫葫蘆，‘禦駕親征’，朕詛咒他從馬背上摔下來，最好摔成個太監，哈哈哈……”
    孫懿有些無奈地瞅了一眼身邊的顧清晚，身後的將士們各個凝神備戰，牢牢地把敵軍的步伐看在眼裏，隻剩顧清晚一個人在一旁壓著嗓子唧唧喳喳調侃南野皇帝這個不好那個不是——雖然宇文勇和顧清晚比起來年紀稍微大了點，南野的老皇帝死得晚，而立已過的宇文勇足足憋到自己兒子和顧清晚一般大的時候才坐上龍椅，但人家三十七八風華正茂，男人四十一枝花，宇文勇好歹也是正值壯年啊。
    “陛下，不可輕視。”孫懿輕聲提醒到。
    顧清晚環顧四周，見周圍的孫家軍不苟言笑，黃魚腦子的顧老大似乎意識到自己有點歡脫過頭，便斂了笑聲，“他們這是在做什麼？”顧清晚眼尖，遠處的南野部隊忽的停了腳步，幾名軍士從隨行的糧草車裏拖出了兩隻大木箱。
    “不妙！”孫懿一咬牙關，“這是倒矢！”
    憑著孫懿的經驗，將士在被毒箭射中之後要立馬拔出箭頭，然後用匕首割去已經壞死的皮肉或是靠人口將滲入體內的毒液吸出，而孫家軍就是熟知這一係列急救措施才在戰場上做到了最小的損失。
    “宇文勇這老頭可真狠，”孫懿憤然，然後轉過頭去，小聲地交代自己的手下：“那蠻子定會在‘倒矢’上塗滿驚夢，而那箭頭上又帶著倒鉤——千萬記住，一旦中箭，不可急著蠻力抽拔！”
    頓了頓，少將又添了一句：“沿著傷口，下刀一寸半，劃出十字口，再拔劍上藥。”
    他謹慎地看了看周圍，確認了自己的小部隊隱蔽的位置很不錯——按著宇文勇的腦瓜，怎麼可能沿著山路大大方方衝到西口攻城，這鬱鬱蔥蔥的丘陵灌木叢中，也定有著南野自己的埋伏。
    顧清晚砸吧砸吧嘴：“那我們還不如現在就衝出去殺個痛快，總不能等人家的埋伏來給我們下圈套吧……哎呦！”
    孫懿隨手扯過一塊小石頭朝顧清晚腦門上扔去，又連忙伸手捂住顧老大那張管不住的嘴，“輕點！”這私底下算是哥們，孫懿也不給皇帝麵子，誰讓顧清晚老整出些不必要的麻煩？“治理國家，我不行；但這帶兵打仗，陛下您就省省吧！”
    “是是是……”顧清晚不樂意地關上嘴巴的閥門，聳了聳肩，很不樂意地加上一句：“孫大將軍永垂不朽，萬‘受’無疆……朕一定要給弟弟做主，今晚祝你被清泗壓得開心！”當然，最後一個小句的音量被顧老大調到人耳聽力的最低極限。
    南野的現任君主宇文勇雖說不複年少，但至少也跟隨他老爸出生入死過。要真說來人家三十多的年紀根本沒有到“老驥伏櫪”的悲慘地步，“禦駕親征”這一舉動也令那蠻子的隊伍士氣高昂。
    正如顧清晚看不起這個南野大叔一樣，在宇文勇眼裏，十六歲的顧清晚雖然已經在皇位上做了五年的皇帝，但未及冠禮的娃娃再怎麼也隻是個乳臭未幹的孩子——甚至孫懿麾下三千精兵孫家軍在宇文勇眼裏都不過是小孩子過家家的把戲。
    同行而來的還有南野當朝的太子宇文戟與年方豆蔻的長公主宇文婉央，要說宇文戟是來給老爸打下手的，那麼女兒宇文婉央就是來當拉拉隊的，所以——南野方麵的心理防線特別堅實。
    顧清晚抿唇蹙眉，兵力上，大齊毫無疑問斬殺南野，加之“萬夫莫開”級別的孫家軍，顧老大遠可以高枕無憂；可問題是，南野帶來的不僅是蠻子軍隊，還有謹文君的南宮蠱毒。
    自己和孫懿再怎麼能打，都是血肉之軀，怎麼敵得過那實實在在的劇毒之物？
    正分析著前方的戰況，忽的聽見一個聲音從腦後傳來：“啟稟陛下……”
    顧清晚條件反射一般地轉過身，“不妙！”孫懿見狀一把扯過顧清晚轉到一半的身子，身後的將士早已無聲息地倒了一半，靠近兩人的幾個還算清醒，立馬學著孫懿的樣子側身一滾——隻見方才說話那人冷冷一笑，然後將一支火信子丟進自己衣服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