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回舊詩】（下）（1）
    一夜帳暖片刻安，晨曦未至，顧清泗卻是早早地從那繾綣中醒來，瞥眼見那雙臂上不深不淺的劃痕，脖頸之處像是久未沐浴的黏膩，粉頰染了桃紅，羞赧地別過臉，不去看孫懿那安穩熟睡的模樣。
    此番出戰，緣起南野蠻人，當年慕戌相交刀光劍影不絕，周遭小國分成諸多派別，誰都知道，亂世之下，這普天山河就成了一塊香噴噴的熱饃餅——至梁恒帝披靡斬將而過，顧清晚繼位稱齊涼帝，這廣闊的版圖也就成了大齊的囊中之物。
    今朝南野屢次侵犯大齊南境，又對南境七城打砸搶燒，氣焰直逼大齊三大主城之一的芍鄉。
    與大齊第一商業中心洛陽、兵家必爭之地涼州相比，被稱作“魚米重鎮”的芍鄉略遜一籌，不過芍鄉擁有千畝良田，又具備通捷的水路運輸航道，加之那四季溫濕的氣候——在南野看來，若是能一鼓作氣奪下芍鄉，必定重重挫傷大齊在南部的勢力，他南野亦可光明正大地將南境七城納入囊中，擴充自己的疆域。
    顧清晚這回帶隊駐紮在毗鄰芍鄉的仰青，一座以丘陵為特色的小城。要知道在南方這種平原居多的地兒，能找到一處小土堆借個力都難。因而仰青雖小，地理位置卻是夾於南境七城同芍鄉之間，若蠻賊對芍鄉發起攻擊，烽火第一個便燒到仰青的山坡腳下。
    “倒是不怕這些賊子叫囂著衝來，”顧清泗入了帝王營帳，此刻的顧清晚正撐著略顯疲憊的腦袋觀察送來的作戰地圖，“若是直直地攔了仰青到南境七城的路，倒不一定算得準那群賊子的動作，試想，這世上哪能有那麼好的事情——敵方軍隊傻愣愣地中了自己的圈套？”頓了頓，顧清泗瞥了顧清晚一眼，“這局過於浮淺，有心人點破也不是什麼難事。”
    已經四處封死入口，派出軍隊分組埋下潛伏，“雖說這法子死，但南野要是沒了路，打不進來不也是幹著急？”顧清晚說出了自己的想法，少年一抬頭，便看見自己的弟弟在使勁揉脖子，而在那脖頸靠後側，一個牙印如此明顯。
    顧清晚嘴一毒：“就像……有些人心思雖然死，不懂得變通，但在床上，不照樣把某人吃幹抹盡……”
    揉脖子的少年明顯地一愣，然後渾身微然一顫，纖手連忙拉著自己的領口向上提了提，試圖遮掩掉脖頸上的甜蜜痕跡。可那嘴毒的顧清晚嘴角一揚：“今兒個天那麼熱，煬王殿下穿著高領的袍子，可就不怕捂出一身痱子？”
    顧清泗憤然地回頭，鳳眸一記眼刀殺了過去——“那陛下可是一夜無眠？”
    “啊哈哈……這個嘛……”顧清晚收起桌上的地圖，眯著雙眼跟弟弟打馬虎——“朕怎麼會做出這麼缺德的事情呢，煬王可是最了解朕的人呢……將軍也好女子也罷，清泗喜歡的，為兄哪能在當中阻個道兒？”
    哪知顧清泗前腳剛剛跨出將營帳子，這身後就傳來一陣壓抑著的嬉笑，“哎呦，陛下昨晚上也不知怎麼的，神鬼附身似得在孫將軍帳子外麵趴了一夜。”
    “小陳子，你到底有福，還能跟著陛下到處轉溜——不過這麼折騰了一宿，陛下怎麼還不去歇著呀。”看起來是兩個小侍官在聊天，顧清泗也不走，就緩步踱在一旁貓著聽。
    那叫“小陳子”的侍官打了個長長的哈欠：“這不是，前線又緊張了，瞧把咱陛下困得那個，好在仰青這兒野果子多，找人摘了些酸溜點的，提提神——要我說呀，這大半夜的找什麼樂子，非要把耳朵貼人家孫將軍的帳子上！”
    顧清晚！煬王薄唇一抿，疾風般地邁出步子。躲在將營裏的顧清晚偷偷掀起帳簾的一角：喲，還真不枉費朕在孫懿大人那兒挨了一夜的苦。
    唉，朕同煬王鬧個別扭，可不是給孫將軍製造機會嘛——想來顧小寶今晚是不會同自己這個大哥睡一個帳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