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生心中無比怨念。
    看著一同坐在馬車內的幾人，柳玲瓏的心裏再次把澤嵐的祖宗十八代拉出來全都罵了一遍。
    坐在門邊偷偷往外瞄的是蕭蕭，一隻深藏憤怒不知何時就會爆發的小獸。旁邊是那一對打扮相同此時卻一個鬧著脾氣別扭地看著窗外另一個欲言又止開不了口隻好頹喪地低著頭的兄弟。一個是渾身是刺別扭又狠毒的小刺蝟，一個則是優柔寡斷的爛木頭。然後是坐在自己右邊的一臉悠然自得閉目調息的丁君麟。
    柳生撇撇嘴，再次向澤嵐投去怨念的目光。
    澤嵐自是老辦法，硬著頭皮裝透明人。之前的小鎮被他一把火燒了，畢竟邪蠱那種東西一旦擴散開去，後果不堪設想。至於烏卓的傷，烏爾隻是輕輕伸手一指，然後一道黑煙鑽入傷口，便痊愈了，半點痕跡都沒留下。果然雪國的術法神奇無比。
    玉麒麟不知道從哪弄了輛破馬車，將一行人都攆了上去，然後樂顛顛地往車頭一坐，趕起了馬，完全不管身後那一車人是有多尷尬。
    司徒信自是隨他一同在前麵駕車的，倒是躲過了在車裏和一幹人等大眼瞪小眼的厄運。
    玉麒麟嘴角勾著痞氣的笑，一手拽著韁繩，一手握著馬鞭，嘴裏哼幾句不在調的小歌兒，分外地輕鬆愜意。他和歐陽性子相近，同樣都是不喜束縛之人，隻不過歐陽愛裝風流公子，而他，更喜歡扮些平凡但卻隨性的小角色。
    側頭看著旁邊這個沉默寡言一臉死板的家夥，據說這就是瀾王府鼎鼎大名的第一護衛司徒信，真是個毫無情趣可言的家夥啊。也不知道車裏那個白衣服的清秀小鬼喜歡上了這家夥哪點，總是偷偷地往他身上瞄。還有那對雪國的兄弟，明明就很在意彼此，卻偏偏一個欲言又止，一個任性別扭。哈哈，不過最有意思的還是丁君麟那個偽君子，看到他不停地碰釘子自己就開心得要死。
    刷的一揚馬鞭，玉麒麟索性放開嗓子一陣吆喝：“阿妹阿妹啊你往前走，阿哥阿哥啊莫回頭，山裏啊山裏的野花開滿隴，誰來啊誰來陪我看到秋……”那不成調的歌聲在荒山之中回蕩著，氣勢恢宏卻讓人啼笑皆非。
    澤嵐坐在車中，和眾人一樣默默受著玉麒麟那鬼哭狼嚎般的歌聲的折磨，心中卻是有些微微笑意。這人倒是有趣得緊，若非他是歐陽南宮的人，自己倒是很想和他把酒言歡一場。
    腕上的手環金光靜靜流溢，仿若一句輕柔低語的情話，澤嵐眼神中深埋著濃重的憂傷和思念，越來越接近天頂山了，永河鎮過去七十裏便是巔雲峰。那道埋葬了全部西影他至今仍無法破解的十二連環陣之上，住著的是他心心念念的冷月。
    不知他現在……可好？閉關了這麼久，想必他的斷月斬已經練成了吧。他…還會記得自己嗎？他，有曾記住過自己嗎？
    歐陽南宮說他就要下山了，是真的吧。澤嵐的手捏緊了藏於袖中的寒天，習慣了的心痛之後，湧上的是業已熟悉的迷茫。還好，還有這手環，即便隔著萬水千山，依然感覺得到另一邊。
    澤嵐目光幽深，心中有個名字如尖刀利刃，橫衝直撞，割得他肝腸寸斷。
    “聽聞雪國人俱是雪發藍眼，隻穿白衣，為何你們卻是黑紗遮麵，全身玄色？”澤嵐問向烏卓。
    “哼，沒見識。”不等烏卓回答，烏爾就冷冷地嘲諷了一句，“你說的那是雪族人，我們雖是雪國人，卻不是雪族。”
    “小爾，不要無禮。”烏卓溫和地勸導著。小爾自小就是一個懂事的好孩子，乖巧可愛，從來都不會這樣和人說話的。烏卓不知道為何現在的烏爾會變成這樣，難道真的是他的錯嗎？
    烏爾聽到哥哥說話，就撇過臉去，不再言語。
    “我們是烏衣族，並不穿白衣。”烏卓低沉的聲音之中有些蒼涼的意味。其實烏衣族人在雪國的地位是十分低下的，在那些崇尚白色的雪國人眼中，他們這些黑頭發黑眼睛的人完全就是異類，是絕對不被允許穿戴白色露出麵容的。
    “烏衣族……”澤嵐和柳生交換了一個眼神，他們之前並沒有聽過這樣的一個民族。一直以來雪國都是一個十分神秘的存在，因為沒有人去過，所以所有關於它的記載都是含糊而不清的，帶著過多的傳說的色彩。
    而澤嵐更在意的是烏卓的語氣，想必這個烏衣族在雪國的處境並不怎麼樂觀。
    “我親愛的哥哥，你好像說錯了，不是不穿，而是不被允許穿吧。”烏爾又忍不住想要和烏卓唱反調。
    “這是規矩。”烏卓的聲音聽起來有些難以言說的沉痛。
    “哼，什麼爛規矩！”烏爾不屑，“就因為頭發和眼睛的顏色我們烏衣族人就活該被歧視嗎？被那些雪族人當作狗和玩物一樣的對待嗎？這種規矩，不要也罷！”
    “的確。規矩，就是用來打破的。”澤嵐目光陰沉地說道。烏卓的言辭閃爍和烏爾的義憤填膺，都讓他清楚地了解到烏衣族人在雪國是受著怎樣的待遇。
    “哼，說的倒是輕巧。幾千年留下的傳統了，哪有那麼容易改。”烏爾伸出手，摸著自己的麵紗，“這個東西戴久了，就摘不下來了，他們已經融進了血肉，是身體的一部分了。要是硬要摘離，就得撕層皮。”
    “總會有人能夠改變。”澤嵐說得肯定。
    “嗬嗬，是啊。”烏爾忽然笑了起來，語氣中滿是篤定和驕傲，“而且他一定會成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