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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很久沒寫短篇小故事了,今天硬是擠了一個出來,獻給中元節【鞠躬】
    ——————————---------------中元節---———————————————
    我忘了自己的姓名,忘了自己的年紀,忘了自己的聲音,我甚至忘了自己的長相。
    我不知道我是誰,我甚至不知道我是否存在於這個世界。
    我沒有任何記憶,甚至沒有任何觸覺。
    在我睜眼的第一時刻,我看見的是一座高樓,大概有個20層的樣子,我知道這裏是個醫院。
    我在外麵仰視著這個高樓很久很久。
    我不知道要去哪,但我想既然我是在醫院門口醒來,那麼答案大概還是得在這裏尋找,這裏應該有我想要的答案才對。
    我飄飄忽忽地走進去,也許是走,也許是飄,我不知道。
    我沒有任何感覺,我無法感受到自己的身體,也沒有聲音,我隻有思考,我能肯定的就是我會思考,隻有這點我是確認無誤的。
    當我看到周圍景色在移動的時候,我知道是在醫院裏不停的走著。
    沒有人看得見我。
    我可以穿過任何一麵牆,一扇門,甚至一個人。我能清楚地感覺到我是穿過去的,有點惡心,那種感覺就像組成身體的每個分子細胞都在被打散後,分布在被穿物體的每個分子空隙中,最後再重組。
    這是唯一一個能讓我感覺到自己有身體的事。於是我樂此不疲地重複著穿牆、穿門的動作。
    穿過人的感覺實在是太惡心了,與那人合二為一時,我能清晰感覺到那人靈魂對我的排斥,這讓我頭皮發麻的。所以我不穿任何活物。
    我快樂地感受著自己的身體。
    很快我就頭暈目眩得想要吐,雖然不知道能不能吐得出來,但我還是決定放棄這項娛樂活動,為了我的心理健康。
    然後我又開始到處遊蕩,醫院裏有好多穿著護士服的美女,還有穿著白大褂的斯文帥氣的醫生,真是很賞心悅目。
    遊蕩的久了就累了,不是身體的累,是心裏的累,總覺得有點視覺疲勞。於是找了個長椅坐下來休息,我想我是坐下來了,至少,我的思想裏是做了一個“坐下”的動作。
    百無聊賴地看著來來往往的人,各種病人,各種傷患,滿目的血淋淋,慘戚戚。
    我有些不忍,醫院真是個充滿哀傷的地方。
    我模糊記得我並不喜歡來醫院,可是我又經常會來醫院,難道我是醫生?有了這個想法以後,我終於有了目標,我在每一層的辦公室、後勤室裏尋找我存在過的證明,可惜找不到。無論我怎樣找也沒有。所以,我根本就不是什麼醫生,希望又落空,我好失落,我想找到屬於自己的記憶,就算我現在隻是一個沒有實體的鬼。
    沒錯,我是一個鬼。我醒來的那一刻我就知道自己不是一個活人,可我還是不甘心,我想找到自己是個活人,哪怕隻是曾經是個活人的證據。
    我悻悻地離開最後一間辦公室,我想我該離開了,也許是剛開始的想法就錯了,也許我該去別的地方找,比如馬路對麵的商務大樓裏。
    我晃晃悠悠地準備離開,卻突然感覺到一股神奇的力量吸引了我。
    我打起精神,跟著我的感覺走,當然我隻有感覺。
    越靠近,就越覺得心慌。
    這種潛意識讓我高興,我想大聲地唱歌,我想歡快地跳舞,我知道我離真相不遠了。
    我走到一扇門前。這是個病房,豪華的、類似於總統套房的一個單人病房。
    我輕鬆地穿過房門,這時我已經沒有剛開始那種惡心的感覺,我的適應能力還是挺不錯的。
    在進入病房後,我看見一個背影,令我熟悉的背影。
    我想走近他,可是我又不敢走近他,我很矛盾,但我也知道我離真相隻一步之隔,隻要我邁出了這一步……可是,我不敢,我害怕,我矛盾著。
    “風,你什麼時候醒,我給你熬藥粥了,起來喝吧。”
    誰在喊我?是眼前這個男人嗎?用著那有些哽咽低啞的嗓音喊著我的名字。
    是的,我想起來了,我叫淩風,而眼前的男人就是我的同性愛人夏衍繁,如今的我們已經天人兩隔。
    我繞到男人麵前,看著床上躺著的男子,那是“我”,那是昏迷不醒、虛弱不堪的“我”。
    我想喚他,可是我開不了口,發不了聲,我很焦急。我想搖著他的肩頭,告訴他我在這,告訴他不要這麼傷心,可是我一次次穿過了他,我無奈,看著眼圈紅透,青渣滿麵的狼狽男子,我想哭,我真的想哭。
    我認識的夏衍繁從來不似這樣邋遢,從來不似這般無助,我想哭,為了他,為了我們。
    然後我就看見病床上的“我”哭了,默默地流著淚。
    我大膽地猜想我沒死,如果我重新回到我的身體裏,那我是不是能活過來?然後我就試圖重新回到那副瘦弱的身體裏,可是一遍遍地穿了過去,我絕望了,我知道病床上的那個“我”不會再醒過來了,我也知道,我真的隻是一個鬼,一個無能為力、隻能置身事外的鬼。
    我的傷心他看不見,他的難過我無法安慰。我不明白為什麼不讓我死去,為什麼要讓我以這種形式找到他,讓我看著他的淒楚而什麼也做不了,我不明白為什麼要如此折磨我。
    我傻傻地看著夏衍繁,呼吸機還在運作,吊瓶還在輸著透明的液體,房間充斥著機械的“嘀嘀”聲。
    我靜靜地看著一動不動牽著“我”手虔誠親吻的夏衍繁,我想消失,我不想看到他這麼痛苦。
    忽然夏衍繁笑了,有些詭異地笑了,還感覺帶了些得意,他撫著“我”的頭發,在我耳邊喃喃道:“淩風,我知道你在這裏,我能感覺到你。”
    我詫異,夏衍繁能感覺到我?
    我也很欣喜,夏衍繁知道我在他身邊。
    所以我笑了,病床上的“我”也笑了,然後我就聽見長串的“嘀”聲,生命跡象無。
    我鬆了口氣,“我”終於死了。
    我感謝死去的“我”,不再占據他的視線,不再讓他傷心難過。
    就算傷心難過,也總會過去,時間會撫平一切漣漪。
    當我看到夏衍繁因搶救無效的我而昏厥過去,我著實心慌,我希望他的餘下的日子能快樂幸福,雖然我不希望他忘了我。
    折騰了半天,病房裏隻剩下夏衍繁躺在床上,他輸著葡萄糖,雙眼緊閉,我走過去,在他身邊躺下。我摟住他,在他唇上輕吻,我聽見他說:“淩風,別走。”
    我想我哭了,因為我看見一滴淚落在了他的臉上。
    我在他耳邊輕輕地說:“我不走。夏衍繁,我愛你,這麼多年來越陷越深。”
    我一直守著夏衍繁,我碰觸不到他,我隻能呆呆地看著,躺在他身邊,慶幸著我不用休息也不覺得累,他醒來的第一句話就是“淩風,我愛你。”
    我看著他,我認為他看到我了,因為他是對著我說的,對著我所在的方向說,深情的,就像與我對視。
    我笑了,我不知道他有沒有看見,我猜他看見了,因為他也衝著我笑。
    可是我感覺自己在消失,真正的消失,那種沒有下輩子的消失,可我不害怕,我仍是保持著笑,因為夏衍繁能看見我的笑。
    我那最後的記憶就是夏衍繁的笑,超凡脫俗,沁人心脾的笑。
    現在的我在一個黑乎乎的地方,我不知道這是哪,無論我怎麼走也走不出這個地方,我知道這時的我,真的變成了一個鬼,貨真價實、永無天日的鬼。
    我知道我會帶著我那少得可憐的回憶,度過無數個歲月。
    每每想到那樣開懷釋然的笑,都會讓我覺得這樣的日子也不難熬,最後的那個笑,我覺得值了,隻是有點想念。想念與夏衍繁的點點滴滴。
    也許幾十年後,總之不是現在,也不是最近,我還會和夏衍繁相遇,在這個黑暗的地方,我在等待,獨自等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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