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泣盡風簷夜雨鈴 遮斷行人東望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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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幸好,二哥脫難。戚大哥,方才一戰,你還好吧。”戚離憂看著戚少商不放心的問道。
戚少商卻是一歎說道:“希望不會連累鐵兄。“
“哥,我們先走吧。”戚離憂說道。
一輪孤清的明月,高掛空中。
寒風颯颯。
草木皆兵。
戚少商和戚離憂正迅速地往前推進,他們的臉上占著幾滴零星的血。戚少商擔心離憂的身子道:“妹妹可好。”
戚離憂調整氣息笑道:“哥哥,放心妹妹的身子骨沒有那般嬌弱。”
戚少商正想說說什麼,暗處那人脫口而出:“是大寨主。”
另一個聲音即噓道:“小聲!”
第一個失聲說話的人是孟有威,低聲喝止他的是霍亂步。
於此同時,戚離憂也按住戚少商的肩膀,示意聽下去。戚離憂的耳力一向不錯,也能夠一字不差的聽著。
馮亂虎也在黑暗中,他以一種低沉而謙卑的語調請教仿佛已與黑暗融為一體的顧惜朝,“我們現在該如何下手?”
顧惜朝人在暗中,眸子卻漾著月光,緩緩搖首,道:“我們的連雲寨,以前除了跟官兵為敵之外,戚少商還有兩個內外夾攻的心腹大患,你們知道是什麼?”
馮亂虎立即答:“是息大姑娘的‘毀諾城’和江南雷家。”
顧惜朝點頭道:“可是,息大娘和江南雷家,隻能相提,不能並論。”
霍亂步問:“為什麼隻能相提,不能並論?”他問得非常小心,不敢說錯一個字,在顧惜朝的親信中,他自知不比馮亂虎機智乖巧,也比不上宋亂水勇猛剛豪,但他能在顧惜朝麾下活得十分之好,那是因為他的不夠聰明,難以擔當大任,故不招顧惜朝之忌。而且,他還懂得在適當時機發問,好讓顧惜朝表現領袖的智慧。
戚離憂自是冷笑手裏卻捏著暗器,隨時準備發出去。戚少商也趁著這個機會來喘息。
他們兄妹都已恢複,對視一眼點了點頭說道。
戚離憂裝作沒有發現他們,自顧自的和戚少商說著話:“大哥。”
戚少商讀懂了戚離憂之意點了點頭。
忽然雙眉一軒,抬高了語音,朗聲道:“哪家店鋪沒有高梁?樹大可遮蔭。左道旁門,月偏西,草後石旁,都可以重建長城——”
突然厲聲叱道:“殺!”
與此同時,戚離憂淩空飛快的旋轉將暗藏的暗器一齊往西麵左邊一列大樹後的草叢和岩石刺去,這下攻其不備,潛伏在草堆裏及石頭後的人一時猝不及防,至少有七八人登時了賬!
戚少商亦是與離憂同步,暗夜中長劍似青龍一般,電掣一匝,又有七八人倒地,戚離憂見狀從懷裏拿出一包粉末朝著還未反應過來的敵人撒去。凡是占到粉末之人,都是七竅流血而死。死相極其慘烈。
宋亂水金瓜錘一揚,喊道:“不要讓戚少商逃了!”話才叫出,發現帶來的二十五名士卒,剩下不到三人,他倒毫不畏懼,挺著金瓜錘向戚少商奔去。
戚少商刷地向他刺了一劍,宋亂水用金瓜錘在胸前一格,叮的一聲,那金瓜錘是用熟銅打造的,戚少商的青龍劍薄細快利,吃百來斤重的金瓜錘反震,戚少商不禁身形一挫。
戚離憂抽出腰間的遊絲軟劍飛快的纏住敵人的脖子,一招殺一人。
“大哥,顧惜朝是要把我們逼到毀諾城。”
忽聽一陣長笑,南麵一名藍袍文士,寬步而出,身邊沒有一兵一卒,正是顧惜朝。
月光下,顧惜朝拱手笑道:“十妹依舊是聰明可愛啊。兩位兄弟,別來無恙麼?”
戚少商冷笑道:“承你照顧,還死不了。”
顧惜朝道:“死,有重若泰山,輕若鴻毛,戚大哥——”
戚少商即道:“不敢當。”
顧惜朝道:“大哥栽培小弟之恩,小弟銘感五中,倘若沒有大哥信寵,小弟在連雲寨中,焉有今天的威望?”
戚少商淡淡地道:“我沒有你這樣了不起的兄弟。”
顧惜朝笑道:“大哥何需動氣?”
戚少商道:“我寧可留一口氣。”
顧惜朝道:“戚大哥一向行義不惜犧牲,其實,眼前此刻,隻要大哥一點頭,就可挽救十妹性命。”
戚離憂對顧惜朝嗤之以鼻,戚少商挑眉道:“哦?”
顧惜朝道:“隻要你死了,我對他們,決不再追究。我說過的話,一定算數!”
戚離憂卻笑了,她笑得依舊是那樣的肆意,好像聽到了什麼有趣的事一般:“算數!中秋月圓,獻血為盟,生死同心,共渡危難,若有虛言,血灑寨門,是誰說的?私下你也說過,如果沒有大哥在,生不如死,日子不知怎麼過,這些話都算數,顧公子再灌上三桶豬血牛血也不夠灑了。”
顧惜朝皮笑肉不笑:“哈哈。”
戚少商道:“好笑,好笑。”
顧惜朝道:“這都是時勢逼人,眼看大夥兒跟著你,隻有理想誌氣,卻沒好下場,跟官府作對,豈不是破家難容?朝廷裏有的是功名富貴,你一意孤行,可有照顧到眾家兄弟的福祉?”
戚少商淡淡笑道:“俗語有道:成者為王,敗者為寇。你高興怎麼說,由你說去。你有大好前程,大可另謀出路,連雲寨拱手相送,全沒礙著你,你千不該,萬不該,把好兄弟的熱血頭顱作為一已之私的墊腳石,今日我奈不了你何,他日總有天意來收拾你,我也不必慌惶。”
顧惜朝變色道:“好,趁你收拾不了我,讓我先收拾掉你再說。”
忽聽一個聲音道:“不管你們誰,姓戚的是我霹靂堂的垃圾,理應由我們自己來收拾。”
說話的人在樹上。
就連戚少商也不曾醒覺樹上有人。
顧惜朝卻好整以暇,笑道:“雷大俠,你終於肯出麵來主持公道了。”
樹上的人有氣無力地道:“通常,初見麵的人叫我做‘大俠’,隻有兩種用意;”月色映照下,隻見樹椏上坐著一人,披了件厚厚的毛裘,顯得身子十分單薄清瘦,孤獨淒涼。
“一種是熟悉我的人,知道我常行善事,所以稱我作大俠;一種是巴結我的人,所以稱我作大俠準教我喜歡,不會有錯。”這時天氣甚熱,這人仍披著厚毛裘,裏麵不知道有幾件衣服,而且雙頰火紅,額現青光,像是病得甚重。“可惜你兩種都不是,因為我根本不做好事,你口裏叫我大俠,心裏等於在諷刺我病貓。”
戚離憂又笑了,她本就是極美的女孩兒,就算是趕路奔波,臉上又幾許風塵,但是她笑起來的時候可以與日月爭輝。
顧惜朝笑道:“雷大俠說笑了。”心中暗忖:人說江南“霹靂堂”雷家高手中雷卷是第一號難纏人物,看來此言非虛。
雷卷道:“顧大當家曾五度派人請我來此,恐怕不是為聽我說這兩句不好聽的笑話如此簡單罷。”
顧惜朝淡淡笑道:“我倒是覺得,雷大俠今晚的第一句話,叫人拍案叫絕。”
雷卷道:“第一句話?今晚第一句話?今晚第一句話我好像是說:吃得好飽!不過,可不是對你說的。”
顧惜朝也不動氣:“是剛才雷大俠在樹上說的第一句話。”
雷卷道:“我窩在樹上已經好久了,我在樹上第一句話,好像是跟邊兒說的;邊兒,我說的是什麼話?”
隻聽樹裏邊一個聲音豪笑道:“你說,我們倒先依約來了,卻不知那幹王八兔崽子怎麼還沒來?”喀喇,一陣連響,樹幹爆裂,現出一個大漢,濃黑的眉毛,濃黑的胡須,濃黑的鬢毛,把他整張臉孔都籠罩了起來,隻剩下高挺的鼻子,眯成一線鐵刀般的眼睛。
他自挖空的樹幹甫一立起,整棵大樹立刻潰倒,雷卷摟著毛裘,坐在大漢的臂膀上,猶似未動過一般。
戚離憂見到他便笑起來了,她笑嘻嘻地打招呼說道:“啊哈,沈大哥也來啦。”
沈邊兒一見卻笑道:“鬼丫頭。”
顧惜朝拱拱手道:“原來沈少俠也來了。”
沈邊兒道:“卷哥去哪裏,我便去那裏,尤其捉拿‘霹靂堂,叛徒,邊兒決不落人之後。”
顧惜朝點頭道:“是的,戚少商有負雷家的事,我亦略有所聞。”
雷卷笑道:“豈止有所聞而已?你派人五度請我出關,目的便是要藉我們之手,除去戚少商。”
顧惜朝道:“不過,雷大俠現在當然也看出來:我要剪除戚少商,易如反掌。”
雷卷道:“不過,由你來殺戚少商,你卻怕引天下英雄齒冷,由我們來殺,別人沒二話可說,戚少商係出雷門,武林中收拾叛徒,乃天經地義的事。”
顧惜朝歎道:“難怪人說真人麵前不說假話,在雷大俠麵前,造作都是多餘的。隻不過……雷家的叛徒就在那邊,雷大俠請。”
雷卷全身都蜷縮在毛裘裏,正向戚少商那兒緩緩轉身。他從出現到此刻,一直都沒有正式望戚少商一眼。戚少商在雷卷出現以後,一直垂直而立,顯得十分悲涼落拓。
雷卷對著戚離憂說道:“烈香姑娘讓我帶她向你問個好。”
戚離憂初聞故友之名不由一怔,卻也明白雷卷已經知曉她的身份:“若是雷大哥他日遇到烈香也替夏漓問個好。”
雷卷聽戚離憂自稱夏漓也就明白她未曾欺騙他,再見戚少商臉色無異,便也明白他早已知曉,於是點了點頭。
戚離憂笑道:“如次多謝大哥了。”
顧惜朝麵色微沉,隱忍不發。
沈邊兒卻對戚少商說道:“你當年叛出雷門,給霹靂堂造成的傷害。我無時無刻不想殺了你,我一定要殺了你。”
說著沈邊兒立即出拳,痛擊戚少商。戚少商交臂格去,摹然間,沈邊兒迅如一支倒飛的強矢,那一拳,變得向顧惜朝迎臉擊到。
顧惜朝猝然受襲,仰天倒下,後腦貼地,沈邊兒一拳擊空,已收拳回勁,雙腳連環踢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