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一 回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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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都,雙流國際機場。
當法航的航班準時抵達雙流的時候,已經是華燈初上,夜色開始朦朧起來。
我沒有像去的時候那樣在飛機上睡著,整個飛行,我就那樣,目不轉睛地看著窗外,心中一片苦澀與幸福交織。從上飛機後,弘季便沒有再和我多說一句話,他的沉默,我知道,他是為了給我時間慢慢去思考,去接受,現在或者即將麵對的未來。
但是,弘季拉著我的手,一直沒有分開,我能感受到他對我的關心和擔心,以及他想通過這樣的方式,無時無刻不告訴我,還有他,他會一直站在我身邊,陪著我,走下去。所以,在一邊擔心叔叔,一邊,對於能夠得到弘季,在這個時候,能有那麼一個人,能陪我度過,我又是那麼感動,幸福。
兩種感情,在我的心裏交織,讓我忽冷忽熱,有些難受,但是,我還是裝作一切沒事的樣子,我想,這總比那一片哇涼的感覺畢竟要好很多。
一出機場,GC在成都的總部便派車來接我們。一路上,弘季依然拉著我的手,盡管旁邊是不是會有怪異的的目光傳來,但是,弘季不在乎,而我,內心早已如此糾結,也沒有餘力去關心那些。
因為提前告訴了司機叔叔的家在哪裏,所以,很快我們便停在了朗科園的門口。熟門熟路,雖然已經半年多沒有回來,但是,門口的保安還是認識我的,打完招呼後,我們便向叔叔家走去。近了,16樓2號傳出的些許微光已經出現在我的視線裏,看著那熟悉的燈光,我又不爭氣的哭了出來。
弘季心疼地把我抱住,,吻著我落淚的雙眼,溫柔地對我說:“光,堅強一點好麼,在叔叔麵前你一定要堅強起來。”然後,他將我的手摁在他的胸口,更加溫柔地說:“光,你摸摸,它正在為了你的哭泣,為了你的淚水而狠狠作痛,光~~看到你這樣,我真的很心疼。”
我拉過弘季的手,緊緊地抱著弘季,停止了啜泣,說:“恩,我知道的,我都知道,你放心,我隻是突然看到熟悉的以前,有些情不自禁,我會調整好的。”說完,我踮起腳,輕輕地吻了吻弘季的臉頰,說:“弘季,謝謝你。”
“傻瓜。”弘季笑著摸了摸我的頭。
·······
到達16樓,一出電梯,剛要敲門進去,便發現門是開的,從裏麵傳來黎叔和樊姨交談的聲音,我阻止了弘季的動作,靜靜地站在外麵聽著。
“你給姬光說什麼?弄得他那麼擔心,他肯定這會兒著急著從巴黎飛回成都?”叔叔有些責備地說。
“你呀,病情都這麼嚴重了,還硬撐死撐,我看你撐到什麼時候,難道你讓孩子回來,就像他父親一樣,隻能趕往家裏的時候,迎接他的是你的骨灰嗎?”樊姨平靜地說。
說完,兩人便沉默了。一會兒,叔叔開口說:“那你說怎麼辦,讓孩子回來,陪著我,眼睜睜地看著我就這樣死去?他心裏不知道有多難受。”
“我也知道,那樣姬光會難受,但是,你讓他不能在你最後一段時間陪伴你,等你走了之後,他不知道會有多自責。你知道的,那個孩子心裏,你跟他父親,就是他在世界上最親最親的親人,你們是他在這個世界上的溫暖的源泉。”樊姨說。
“正是因為,我知道,光兒心裏有我,光兒一直把我當他另一個父親,我才不能讓他眼睜睜地接受我生命的消逝。那種痛,我體會過一次,便不想讓光兒體會第二次。”黎叔突然提高分貝地對樊姨說。
樊姨沉默了,然後,黎叔說:“敏敏,你知道麼,現在我是多麼地自責。我真的不知道,自己到那邊,還有沒有臉去見智文。當初智文把他托付給我,我答應過他,會好好照顧光兒的,可是你看,他離開了,光兒便一個人隻身去巴黎,我關心他,但是沒有在他身邊好好照顧他。不知道,光兒這半年多胖了沒有,還是更瘦了;他一日三餐有沒有吃飽;在那邊有沒有生病,生病了有沒有人照顧他,有沒有人欺負他······我不知道,我沒有盡到自己作為‘父親’的義務。”黎叔有些激動,短暫的停頓後,說,“而現在,我這樣,沒辦法繼續照顧他了。我走以後,萬一他遇到了困難,心裏難過,甚至走投無路的時候,連一個家都沒有了。我都不知道自己怎麼忍心丟下他,讓他一個人繼續在這個人生路上孤獨前行。”
“黎叔!”我推開門,看著躺在沙發上的黎叔,大叫一聲,滿眼淚水。
那淚水充滿感恩,充滿悲傷,充滿不舍,充滿了我對黎叔的所有感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