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陽隻覺得累了，他沒心思去想為什麼方風烈明明已經接受他了，他說他教會了他愛，似乎都打算跟他一起歸隱，一起過下去了，卻沒幾天就變了個樣，讓他離開，又變回以前那般狠心冷漠，一個轉身便回絕一切。既然如此，那自己也別再糾纏了。
    方風烈越發沉默了，溫陽走了，溫陽轉身往樹林外走的時候，他正躲在窗後默默看著，拳頭捏得死緊。他不知道自己該去哪裏，或許就是如他們本來打算的那樣，隱居山中好了，隻是，隻有自己一人罷了。不過他需要些時間，他現在一想起溫陽就覺得痛，渾身都痛，情緒也消沉的可以，便讓師父再留他兩天。
    他讓溫陽離開的時候，師父剛好到山裏采藥去了，回來發現自己不爭氣的徒兒竟然把徒媳婦兒趕走了，氣得吹了半天胡子，才蹦出一句：“兔崽子給老子滾蛋！”方風烈一直低著頭，有些失魂落魄，低聲開口：“師父，再留我兩天吧，過兩天就滾。”“你、你……我不是你師父！”七年前他就一氣之下跟方風烈斷絕師徒關係了，但方風烈醒來後一直叫他師父，他也沒再說什麼，他心裏還是挺在意這個很有天分，繼承了他衣缽的徒弟的。如今他正氣著，本以為徒弟有所改變了，沒想到還是這個樣子。“前輩，請讓晚輩再留兩天吧。”方風烈沒爭辯，改了口。一看他這樣，師父氣得手都抖了，揚手就是一巴掌，“我不管你了！”
    過了好半天，師父似乎是消氣了。方風烈正坐在小屋走廊的圍欄上，看著林子發呆。師父走過來拍拍他肩膀，“小子，聊聊。”方風烈見了他，張著嘴，猶豫著該叫什麼，。“還是叫師父得了，你這臭小子叫其他不好聽。”方風烈笑了笑，“師父。”師父看著他好一會兒，換上了正經的表情，“烈兒，你變了。”方風烈有些不解的看著他。“變得更像個男人了。”師父感慨的笑笑，“你喜歡那個陳風青的時候，你隻是個男孩兒，你喜歡溫陽的時候，你是個男人。”“好多年了……”師父搖搖頭，“與年齡無關，溫陽喜歡你，一直都是個男人。勇敢，包容，樂觀，自信，讓人溫暖，讓人心安。”師父捋著胡子一臉讚賞的笑容。方風烈沉默了，師父又轉了話題，“你什麼時候喜歡上他的？”“不知道，他一直跟著我，老嚷嚷著喜歡我，也要讓我喜歡上他什麼的，有一天，他開始不再那麼聒噪了，不再那麼活潑了，我開始不習慣。後來他走了，我才發現，我早喜歡上他了。再後來，我開始跟著他，想護他周全，他武功不太好，又太容易相信別人，可也正因為這樣，他的生活很精彩，他可以認識很多朋友，可以很快樂。他跟著我的時候，都沒交多少朋友，可就我悄悄跟著他的那短短幾個月，他到處遊玩，到處交友，輕鬆快樂。”方風烈說著，臉上露出淺笑，繼而又有些落寞，“我不想綁著他。”“那你之前答應他是因為愧疚？”方風烈搖搖頭，“不是，是因為情動。我本以為我會死，那時我發現我放不下他，心中一直有個念頭，我不想死，我想跟他在一起，我舍不得他。醒來後發現他為我不能說話了，壓抑的感情就忍不住了。可是，現在他好了，以我現在的狀態，再有人尋仇根本無法保護好他。跟著他那會兒，我看到了，他有一個很疼他的爹，一群愛護他的哥哥，還有，一個願意等他的人。”方風烈的笑有些落寞，看著師父的眼，聲音低沉，“我不想耽誤他。”
    “笨蛋！”一個身影忽然從屋後衝出來，紅著眼睛又衝他吼：“方風烈你是個笨蛋！”
    方風烈驚呆的看著眼前的人，有些難以置信，“溫陽？”
    溫陽一把撲過來箍著他的脖子，又在他的肩上狠狠地咬了一口，哽咽了。
    “你不是走了嗎？”方風烈像是要確定是不是真的溫陽，伸手摸索一下，最後緊緊抱住了溫陽。
    師父哈哈一笑，“你們得感謝為師，我就說，有什麼誤會說清楚就好了，別一個藏著掖著，一個又沒自信了。”
    原來溫陽還沒走出樹林，就遇到了采藥回來的師父，問明緣由後覺得這事不對，就問：“他已經接受你了，他應該不是隨便說說的，你怎麼就不問問？”“或許他答應隻是因為愧疚，現在我能說話了，他也沒必要補償了。”溫陽垂頭喪氣，不願多說。老頭忙拉住他，“不不不，孩子你先別走，我知道你是真的喜歡烈兒的，你努力了這麼久，最後連原因都不知道就放棄了嗎？跟我回去，我去問清楚，或許烈兒有自己的苦衷，你還記得嗎，我說過那孩子在感情方麵一點都不堅強，思前想後。來吧，我們回去，我去問問。”溫陽搖搖頭，眼中有些絕望，“沒什麼好問的了，我或許可以很堅強，也很纏人，可我也會難過，我也會累，會想放棄，老頭兒，我累了，我受不了他這樣一勺砂糖一棒槌的，高興了給我希望，一想不通了就退縮，把我推開，我快被折騰瘋了！他對我有過微笑，有過溫柔，有過情愛，可這些後麵都不是一輩子，他總是在我以為有希望的時候又給我失望，我再堅強也是會痛的啊！這種提心吊膽的日子我受不了了！他怎麼可以這麼自私，因為自己害怕而退縮，他不相信我，也不讓我相信他！”溫陽越說越激動，最後蹲下埋頭在胳膊上嗚嗚的哭了。
    老頭也很不忍心，陪著等他哭完了，才說：“回去看看吧，這孩子我看著長大，我了解他，他對你絕不止是愧疚，他不會因為這種無聊的感情而和一個人在一起，他對感情其實很執著。回去也不吃虧，如果他說他不喜歡你，你就去揍他一頓出氣，竟然敢糊弄你！如果他說他喜歡你，那就正合你意了。你這麼喪氣不像溫陽啊，不是應該給他一拳，然後仰天長笑，‘給本少爺乖乖聽話，從了本少爺，讓你吃香喝辣絕不後悔！’這樣麼？”老頭哈哈笑著看溫陽哭得像花貓。
    溫陽也被他逗笑了，擦擦眼淚，又扁扁嘴，“可是我害怕聽到他說他其實不喜歡我，隻是愧疚。”
    “不聽他親口說，你能甘心嗎？”
    溫陽瞅著老頭，忽然樂了，“對！真不喜歡我也要聽他親口說才行！”
    “你這孩子就是好哄，樂嗬嗬的，比那臭小子好多了，這才不易誤入歧途。”老頭嘻嘻笑。也虧著是這孩子，才能溫暖那臭小子的心。老頭看著胡亂擦臉的溫陽，欣慰的笑笑。
    溫陽剛剛就一直在屋後聽著他們的對話，聽得眼睛都澀了。
    “原來你真的跟蹤我啊，我就說怎麼每次你都能及時出現！”溫陽一邊說一邊在方風烈衣服上蹭著不住流出的眼淚，“那你幹嘛不出現，你知不知道我多想你。我不在意你能不能保護我，我隻在乎你是不是愛我，願不願意一輩子和我在一起。”
    “對不起，我不會再趕你走了。你家在湖城，我們可以在湖城後麵那座山上隱居，你有空就可以去看看你爹和師兄們，好麼？”
    溫陽緊緊攥住方風烈的衣服抱緊了他，不住地點頭，頭埋在方風烈的肩窩上又笑又哭的。
    “我愛你。”方風烈摟緊溫陽，如擁抱了最溫暖燦爛的太陽，寒冰刹那消融。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