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不太好的想法忽然竄進尉遲涅韻腦內，天佑殿平時看似鬆散，其實戒備森嚴至極。若不是顧忌苡藏的感受，他倒很樂意安排個重兵把守玩玩。可如今，一名小小內侍竟如進自家般來去自由，而他這位正主卻還渾然未覺。
    尉遲涅韻看著赫奕言，似乎想到什麼，眼中猛然閃過一道暗光。
    一國之主所歇的寢殿尚且如此，這幾日苡藏獨自住在長佑殿內，可有異樣？
    想到這，尉遲涅韻忽沉聲問道：“待眾人酒酣時才命你上場，也是有人安排？”
    赫佚言被他灼灼眼神一看，似乎全身無所遁形，以他自持的清傲氣勢做掩，居然也有難以藏匿之感，不由逸出一絲苦笑，若換成了寧王，三哥可還能這般？
    他徐徐回道：“是，那人十分狡猾，自洞悉了佚言神似寧王後，便故意待眾人半醉時安排佚言上場，如此的似真似幻，才有了當時那番效果……”
    尉遲涅韻眯起眼睛，仔細把事情前後想了一遍。
    這人花了這麼多心思，就是為了激出他難得的失控來尋找他的弱點？假如不僅僅為了這個，他還有什麼目的？
    “明知如此，你又為何要應下？”尉遲涅韻眼裏閃過一絲如冰般冽人的森冷之意，精光迥現，又消逝收斂，按捺著自己不要輕易動怒，以免不能冷靜分析。
    赫佚言雙手忍不住在袖擺裏握成了拳，今夜諸事雖不盡得人意，這一刻還是到了。接下去的話他決不可隨性回答，隻因日後個中走向，皆由今夜為始。不單關係著他能否繼續留在宮內，更關係到一份萬金難求的信任。
    赫佚言目光明亮，凝向尉遲涅韻，哪怕看著他會有懼意，但現在，並不是有懼意的時候。
    所以他沒有選擇卑躬屈膝，而是傲然道：“佚言還是那句話，為了幫忙！”
    尉遲涅韻若有所思地打量著赫佚言，冷靜分析：“你不過進宮數日，平時又隻在寢殿休息，宮中何人竟知你會馭笛？既已知其中利害，以你的心思，斷不會輕易就受了他人擺布……”
    “是，佚言順從應允，並未受人唆使，更無加害寧王之意。”赫佚言走到尉遲涅韻麵前，堅定的答道：“個中原由，還請三哥容佚言一一稟告。”
    今夜之事發生得突然，即使尉遲涅韻再厲害，也難以立即明白各種玄虛。當即點了點頭，算是同意。
    “三哥運籌帷幄，佚言自是不敢相瞞。寧王搬離天佑殿，乃是佚言用計使然……”
    尉遲涅韻淡淡“嗯”了下，並沒有插嘴，臉上也沒有厭惡。隻是那兩道睿智的眸光，深邃得讓人難以窺出個中玄妙。
    赫佚言心下了然，尉遲涅韻雖留他在天佑殿，卻並非是信任他。若他敢有半分異動，或許不比在太後的永壽殿裏死相好點……
    休想誆騙尉遲涅韻，這是他此刻唯一的想法。
    實話實說，尚有一絲希望。
    不知好歹，或許就……
    斟酌妥當，赫佚言篤定道：“入宮前，佚言曾與師傅秉燭夜談，師傅雖遠在馥山，各方形勢卻早已分析明白。當日，寧王出使啟國，表麵看去乃是為了國家社稷，萬民福祉。而幕後，三哥精心布局，卻是要消除寧王在眾人眼中叛臣的形象。隻不想途中生變，滎王郗霜攪局亂了計劃。糟糕的是，寧王逞一時長短，在夜宴上大挫欒允銳氣。至此，雖名聲大噪，卻同時鋒芒外露，反遭了小人仇視。更引得郗霜忌憚，欲除之而後快……”
    尉遲涅韻暗自驚訝：師傅不愧是經世奇才！
    雖以清心修行聞名，卻隻有他知曉，師傅博學絕不輸與那神龍見首不見尾的智無雙。
    心內激動，更是美讚了一番。
    半晌，方才歎道：“師傅分析無錯，啟王雖貪圖享樂，卻也不是昏庸之主。他假借苡藏出使，不過想挑撥是非，令斟滎二國從此再無聯手那日。洞悉了這一點，我本不予與理會，卻因著朝臣極力進言，終促成此行……”
    赫佚言點頭：“三哥將計就計，倒也給寧王樹立了不少威信。如此看來，寧王出使不光含著啟王的別有用心，更有斟國賊人的推波助瀾。師傅料定，三哥應是早已察覺朝堂上那股隱藏極深的勢力，而它的目的便是寧王。”
    “不錯，這些人行事詭秘難測，至今尚無破綻可尋。”尉遲涅韻高深莫測地哼笑一下：“他們急於對苡藏不利，反而給了我些許警示，否則，想發現那些螻蟻，確也需些周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