苡藏獨自坐在漆黑的房中。
    紫雲紫風等早小心翼翼來敲過好幾次門，聽不到一點回應。他倚在床邊，說不出什麼滋味，像一口氣吞了十個八個饅頭，消化不了，又吐不出來。
    寧王這個身份，使他不寒而栗。其實，他並不適合玩弄權術。
    苡藏從不知道，他會和權術牽上這麼大的關係。僅僅因為他和尉遲涅韻相愛，斟國這個強大的國家，眾多的大臣，數以萬計的黎民百姓，都與他息息相關。
    一步錯，引起的就是一係列重大變化，這些變化將影響這個時代原本的軌跡。
    六國合一，塵埃落定，他又將怎樣？
    紅蓮的事，使他生出膽怯之心。忽然之間，他發覺自己無法保護任何一個人，任性妄為的可以是苡藏，卻絕對不可以是寧王……
    這就是他的命運吧。
    苡藏自嘲，尉遲涅言的命運……
    月上梢頭，房中沉悶得使人無法呼吸。
    苡藏坐到幾案前，取來紙筆，沾了墨。
    給紅蓮的信一氣嗬成。
    燭火搖曳。
    他閉目靠在椅背上，俊美的臉龐在火光中忽明忽滅。
    窗外，飄飛的落葉，沙沙的響個不停。
    深夜，風很涼，兩匹快馬急閃而過，似乎奔馳了很長時間，連騎馬之人的披風都沾染了厚厚的冷霜。
    穩穩的停在將軍府後門，尉遲涅韻下馬，帶著破軍潛入。
    “大王，寧王應該是住在芳草堂。”
    憑著破軍手中的地形圖，兩人很快找到了使者團所住的別院。
    殘月當空，長廊孤寂。
    尉遲涅韻略一遲疑，蹙眉吩咐道：“先去其他人住的地方。”
    “是。”
    在房門上依著探子常用的暗號敲了幾下，門咿呀一聲打開了。
    “誰？”一個人謹慎地從門縫裏觀望。
    破軍聽聲音就認出對方，含著笑低聲問：“廉貞，連我和大王都不認得了？”
    廉貞猛地抽一口氣，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愣了一會兒，才手忙腳亂地敞開房門：“大王？您怎麼來了！”
    尉遲涅韻進入房間，坐於軟榻之上，臉色微沉：“出了什麼事？”
    房裏出現片刻沉默，讓他感到一絲異樣。
    果然，廉貞跪地，有點遲疑地開口：“是寧王……和定公侯的孫子文宇白，因為紅蓮……大打出手……”
    尉遲涅韻心頭忽然一緊，猛然站起來，沉聲喝問：“苡藏可是受傷了？”
    “沒有……是寧王差點擊殺文宇白於劍下……”
    “把他們都叫過來。”尉遲涅韻複又坐好，暗暗鬆了口氣。
    不出片刻，紅蓮、搖衡、開權紛紛進入房間，低垂著頭跪在尉遲涅韻跟前，等待責罰。
    “大王……”
    破軍知道這次紅蓮他們處理事情不當，險些至寧王於危險之中。他和眾人分屬同僚，合作多年，尤其是打仗的那些歲月，危難中感情更見深厚。
    此刻見大王沉默，不禁為眾人懸心。
    破軍下意識地幫他們說好話：“此次事發突然，寧王心性耿直善良，對紅蓮更是關愛有加。定公侯之孫文宇白平日裏驕縱蠻橫，恐是話語間激怒了寧王，才釀此禍事。”
    尉遲涅韻當然清楚自己的心腹在擔心什麼，表情淡淡，手裏拿著路上收到的密報一目十行地看著，頭也不抬地反問：“是嗎？”
    平靜的口氣，卻有著低沉而懾人的力量。
    紅蓮又驚又愧，低頭道：“全是屬下的錯，隱瞞了身世，才使得寧王遭人揶揄，屬下願領責罰！”
    大家說話的時候，尉遲涅韻已經看完一封密報，現在又拆開了第二封，默默看過，才抬起頭，把目光移到伏地磕頭，屏氣斂聲等待他開口的紅蓮身上，也沒理會責罰不責罰的問題，平靜道：“紅蓮，你還是不懂苡藏……”
    紅蓮搖頭：“屬下確實不配……”
    臉上更黯淡一分。
    尉遲涅韻沒有再說話。
    紅蓮的過往是個繞死的心結，現在不管說什麼勸解的話，對他都沒用。
    既然沒用，不如不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