貪為餓鬼之源，嗔為地獄之源，癡為畜生之源。
    所謂的人間三毒如果皆能戒除，那麼他是否可以擺脫世間煩惱？
    或許是癡心妄想？！
    邱丹生分明知曉秋闈將至，凡事不該多想。怎奈他放的下自尊，他人仍窮追猛打，唯恐他身上的髒水不夠多。
    “天將降大任於斯人也，忍不得也得忍，受不住還是要受。”他口中念念有詞，手上拿著從書架上取下來線裝書籍，不可見地皺了皺眉。
    江流這廝，明擺著誆他，說什麼西市的書肆剛進了不少從海上運來的書冊，圖樣清晰，類容新穎。他在這兒呆了三四個時辰了，絲毫未見他口中所說的書冊。
    隨意的挑選了幾本琴譜，邱丹生走到櫃台，交給書肆的夥計結算銀兩，突然，從他的身後響起一陣矯捷的跑步聲。
    “讓讓。”
    熟悉的聲音使邱丹生猛然抬起頭，那人的手臂攔在他前頭，發現到邱丹生的視線後，略微詫異的張了張嘴，叫道：“你怎麼在這？”
    他怎麼會來這裏？難道說江流這廝是存心要讓他們撞上。邱丹生企圖延遲那個念頭的產生，可當他察覺到對方的左手攥住他的手臂，硬是控製住他的腳步，不讓他離開自己的視線之外。
    “果然江流沒騙我。”今日天涼，陳錦換上了蓮紫色的束腰長袍，衣襟袖口邊縫上了一圈細絨毛，連同腰帶都帶上一層深褐色暗雲紋錦緞，顯得人隱然有一股書卷的清氣。
    邱丹生明顯的感到了陳錦的情緒起伏，嘴巴開合了幾次，卻沒有發出任何聲音。
    “我們談談。”眼角落在櫃台上夥計用油紙包好的書冊，陳錦空出一手，替邱丹生收起書冊，拽著他三步並兩步的往門口走。
    陳錦這個舉動驚動了周遭翻閱著書籍的人，眾人側目而視。邱丹生想要甩開陳錦的手，奈何他的力量抵不過陳錦，一路上被他拖到一個酒肆才停住。
    “你到底想說什麼？”邱丹生停在樓前，西市一派街市繁華，人煙阜盛的景象。他不敢叫的太大聲，隻能暗自用力掙脫陳錦的鉗製。
    陳錦跨出一步攔住他，沉默了一會兒道：“對不起。”
    “我不知道你的意思。”邱丹生怔了怔，麵色一凝，顯然不想深談下去。
    好不容易碰上邱丹生，陳錦說什麼也不會鬆開手，徑自拉著他上樓去，還喚來小二斟茶倒水，準備飯菜。
    “你還有什麼想說的一並都說了吧。”夥計捧上熱茶，邱丹生端起茶杯啜飲了一口暖暖胃。
    等到邱丹生說完，陳錦不能忍耐的說出埋藏在他心底已久的想法，“我不該聽信流言蜚語，尤其不該疏遠你。”
    這些日子，他睡得一直不安穩，不知為何聽到流言後，自己會氣悶，甚至難以接受。
    冷眼望著欄下的人群，邱丹生將手裏邊的熱茶放在桌上，氣氛陡然沉寂下來。
    普天之下，大概隻有江流會全心全意的相信自己，更不會因此輕賤了他，至於陳錦，他壓根就沒信任過他。
    夥計將飯菜都端了上來，陳錦不在意邱丹生冷淡的態度，良久之後，伸手按住他放在桌麵上的手背，歎息道：“你為何不找我幫忙？”
    邱丹生沒有收回手，嘴角彎起，雖然有點冷，但總算是微笑了。
    “你似乎弄錯了什麼。”他轉過頭看陳錦，語氣中滿是冷漠，“他們沒有說錯，我攀附權貴，一心一意要的是擺脫白丁的身份，怎麼？你要幫我什麼？介紹更多的達官貴人嗎？”
    陳錦一聽，按住邱丹生手背的手陡然一僵，扯了扯嘴角，遲疑地道：“你……知道自己在說什麼嗎？”
    直至今日，邱丹生什麼都不想解釋，有心順著眾人的流言蜚語走，“話是從我嘴巴裏說出來的，我當然知道。”
    癩蛤蟆上腳麵，不咬人膈應人。這一次，他是存心要斷了陳錦的念頭。
    一種說不出緣由的怒火在陳錦的心頭燃燒，氣得他握緊拳頭，一拳打在桌麵上，心煩意亂地叫道：“難道你不知道如此會令你的仕途盡毀嗎？”
    “你可以冷靜一點，就算是自甘下賤，是我不是你。”眼瞅著旁人的視線都被吸引過來，邱丹生抽回手，不想向陳錦要回自己的書冊，拂袖轉身走人。
    “邱丹生！”陳錦在後頭重重地叫了一聲他的名字。
    不願回頭，邱丹生在心中默默勸告了自己，無論如何，都不能回頭了。扶著樓梯，他快速地逃離了酒樓。
    當陳錦追了出去，已經看不進他的蹤影了。“你好，你很好！”他眼睛赤紅，冰冷的眼神中透露出怒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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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路上，邱丹生漫無目的的走在街上，有時候，他不得不硬下心腸。
    “鶯娘，爹娘，我不能再對不起他們了。”他咬緊牙關，腦海中思緒翻飛，恍惚間，想起五年前，當年他年幼無知，以為交托了真心，他人就會善待，結果卻是尊嚴被狠狠地摔到地上，麵目全非。
    這一世，瞿銘自以為對他極好，凡事先替他預備好，用的吃的更是上層，然而不管他的想法，一心囚著他，要他成為他籠中的金絲雀，供他娛樂。
    這就是很好？
    周圍的人不斷的從他身邊經過，哪怕撞到了他，邱丹生一概不管，一路漠著臉，心中不知道是何滋味。
    從遇到瞿銘的那一刻起，他頻繁的做起噩夢，前世，或許他不該錯看瞿銘看他的眼神，今世，他甚至不該心懷僥幸地與陳錦結交，誤以為自己能夠處理得當，誰知最後鬧得無法收拾。
    心裏一片冷寂，他失魂落魄的回到書院，推開院門，呆坐在椅子上，不管葉桂怎麼喚他，都無法回過神。
    這半年來的掙紮，讓人生的痛苦，活的憋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