邱丹生目光神情複雜，時下不是他可以任性的時候，最後讓人叫回葉桂，便和江流告別。
    周遭的學子小聲議論著，更有甚者對著邱丹生的背影露出鄙夷的神色。
    好端端的書生氣節都被此人踐踏消盡，虧他還有臉麵繼續留在貢院內，真是丟人現眼。
    江流咬緊牙關，正想和邱丹生一起扭頭就走時，聽見其中一名貢生輕哼道：“枉讀了多年聖賢書，為攀高枝，卑躬屈膝，好生不要臉。”
    聽力甚好的江流把這句話聽得清清楚楚，隨即擔心的望著邱丹生的身影。
    邱丹生的步伐明顯地停頓了一下，隨後穿過圍著看熱鬧的人群，頭也不回的離開校場。
    “丹生。”江流留在原地愣了好久，神色陰鬱的瞪視著四周，嘲諷地道：“果然是人言可畏。”
    大約是因年齡相近的緣故，他與邱丹生一向無話不談，當他發現其他貢生開始排擠邱丹生，心裏焦急如焚，尤其現在臨近秋闈，如果邱丹生再生事端，恐怕貢院不會再收留他了。
    現如今，他勸邱丹生能忍則忍，權當臥薪嚐膽。
    隻是為何他竟有點兒後悔了，後悔了要他忍讓。
    見狀，李鳳陽原料不到事態會發展到此，不禁心虛起來，湊在李承恩耳邊小聲道：“哥，我們還是快點去找柯明輝，我好久沒聽到他奏樂了。”
    仿佛沒有聽到一樣，李承恩若有所思地望著邱丹生走遠的背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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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回西廂的路上，邱丹生走的飛快，葉桂險些跟不上他的步伐。
    一邁過門檻，他的手指用力的扣著門扉，深吸了一口氣，背對著葉桂道：“出去，讓我靜靜，葉桂。”
    風刮的樹葉沙沙的作響，葉桂孤立在原地，眼睜睜的看著邱丹生低頭關上大門，忐忑不安地道：“少爺。”
    雙手按著大門，邱丹生閉著眼，平靜的神色下，隱藏著未知的波瀾。
    “看來我還是高看了自己，古有韓信受胯下之辱，今日我所受的不過是幾句閑言碎語，有何忍不得？”他的語氣中有著掩藏不住的自嘲，“何況他們說的都是事實。”
    往事一幕幕清晰的回映在他的眼前，邱丹生想起自己兩世為人，心中是說不出的滋味。
    還沒等他多想，屋外一陣叩門聲響起。
    他驀然睜開眼，眸底一片清冽明亮。不願在他人麵前示弱失態，隨即理好思緒，清聲道：“哪位？”
    “我，柯明輝。”柯明輝轉頭瞪了瞪還想攔住他的葉桂，繼續叩響大門道：“師弟，我們可以聊聊嗎？”
    聽到意想不到的聲音，邱丹生不可見的皺了皺眉，打開了大門。
    誰知門外不僅僅有柯明輝，還有先前見過的李承恩與李鳳陽兄妹。
    邱丹生輕輕瞥了李鳳陽一眼，注意到他的眼神，李鳳陽的背脊陡然升起一道寒意，一種不詳的預感在她的心底亂竄。
    “我聽鳳陽說起在校場的事了。”柯明輝欲言又止，神色尷尬。
    “她說的是事實，我無從反駁，師兄還有什麼要問的嗎？”邱丹生從上方望著柯明輝道。
    聽到他的承認，柯明輝吃驚地注視著他，遲疑了很久，不知道該怎麼開口了。
    “倘若師兄沒有其他要問的，請怒丹生閉門謝客。”邱丹生紋絲不動的站在原地，凜冽的眼神令人一度不敢直視。
    風拂過枝椏間，吹落了幾片搖搖欲墜的樹葉。樹葉跌落在地的聲音本該細微不可聞，然而現場的寂靜讓跌落在地的聲音尤其的清晰明顯。
    柯明輝為難的左顧右盼，李鳳陽充滿憤怒的目光絲毫不見轉移，看來她不是真心的要向邱丹生道歉。想到這，他不由得蹙眉，當眾給身為貢生的邱丹生難堪，令他被眾人圍觀取樂，這對於一個書生而言，是一種莫大的侮辱。
    “鳳陽，莫要使性子。”李承恩用眼角掃向柯明輝，唇邊的笑容一頓，轉而對著身邊的李鳳陽加重了語氣道。
    “我又沒說錯什麼，為何你們都要我道歉？！”李鳳陽不依不饒地拽著李承恩的袖角，瞿瘋子如若不是對這人上心了，何必送他玉佩，單單是因為她扯破了雙方臉皮要她道歉，不覺得可笑。
    “一介書生，攀附權貴，折損了分明是他的身價，卻因為背後之人，要我給他幾分薄麵，當真無恥至極。”話說這，李鳳陽首先義憤填膺起來，
    被點到名的邱丹生倏然抬眸，一瞬也不瞬地越過李承恩望向李鳳陽，知道她一定還有後話。
    果不其然，李鳳陽見無人阻止她，愈發的目中無人起來，“我堂堂一介郡主，有何委屈，也是我給他人受，他算什麼玩意兒，要我低頭道歉，簡直做夢！”
    一聽這話，柯明輝回頭望向李承恩，有些難以自持的道：“李承恩，這就是你所說的和解？”
    “明輝，你要相信我想要和解。”李承恩的臉上出現了哭笑不得的表情，目光投向了李鳳陽，歎氣道：“沒想到鳳陽的性子已經被寵壞了，根本不懂得什麼叫做以己度人。”
    哪怕心中憤慨不悅，邱丹生依舊漠然的沉著臉，徑自攥緊了拳頭，仿佛想要捉住什麼，可是最後卻發現除了空氣，他什麼都抓不到。如同他自己，都身不由己，受人控製。
    “願不願低頭道歉是你的事，不必牽連到我，至於攀附權貴乃是我的私事，他人無權幹涉。”邱丹生臉上的情緒已經絲毫不起波瀾，隱隱中有一種凜凜而不可侵犯的氣勢。“師兄，我已累了，若無他事，請帶人速速離開。”
    就著李鳳陽還想說些什麼的時候，猛然間聽到邱丹生摔門的聲響，一片震耳欲聾。
    葉桂苦著臉站在石階上，不知道是否是先去敲門讓自家主子拉自己進去，還是先驅逐這群不速之客。
    唉，這年頭小廝不好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