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書香門第 第13章有美人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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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為琴師,你的手應該會比你的命要來的重要。”瞿銘探手拉住邱丹生的手腕,慢條細理的撫摸著他的手背,懶散的語氣中有著一種說不出的危險。
“得之我幸,失之我命。你如果要威脅我,不如直接斷了我四肢,讓我徹底成為一個廢人。”順手摔碎一個茶杯,邱丹生撿起一枚碎片,偏首注視著瞿銘,淡聲道:“如何?”
邱丹生的眼神太過清冽,透著一股淩厲,讓人無法直視。
瞿銘低頭瞄向他白皙的頸項,如果這麼漂亮的脖子被他一下子扭斷了,那多可惜。他的手指沿著邱丹生的手背往上滑動,仿佛一隻揮之不去的水蛭一樣。
“真是奇怪的人,看起來什麼都不在意,偏偏又固執的要命。”當瞿銘的手指停在邱丹生的鎖骨附近時,突然停了下來,他貼近他的臉頰,嘴裏嗬出的熱氣幾乎都噴到了邱丹生的臉上。
這個家夥是故意要讓自己生氣的。邱丹生盡量克製住自己不要中瞿銘的詭計,一旦他意圖傷害他,在無旁人的佐證之下,他會被扭送官府,徹底的失去貢生的身份,到時候失去貢院庇護的他還是任由瞿銘為所欲為。
卑鄙?他一向如此,看不穿的隻有以前的自己。
“你到底想要做什麼?”邱丹生垂螓,兩鬢的發絲順勢滑落臉頰,鬆開手掌,手心的碎瓷片跌落在他的身側,他隻是笑,莫名的笑著,“你到底想要我做什麼?”
逃不掉的,他不是瞿銘的對手,從開始到現在,他都不是瞿銘的對手,他們的交戰,他隻會一敗塗地。
“為什麼偏偏是我?”他喃喃自語,眼前浮現的是鶯娘覆著白布躺在義莊的畫麵,那是他最疼愛的妹妹,就這樣被瞿銘以最不名譽的方式逼迫沉塘而死。
瞿銘皺了皺眉,敏銳的發現邱丹生的晃神,還有他臉上不正常的慘白。他想要他做什麼?說老實話,他自己本人也不知道,隻是……他暫時不想放開他。
“邱丹生,我叫邱丹生。”別開臉,邱丹生轉移視線望向他處,眸光幽暗難猜,如果這一次真的無法逃脫,他隻希望自己能夠保全家人。
哪怕是死路一條,為了家人,他可以毫無顧忌的往前走,哪怕等待他的是萬丈崖壁,也會從容的往下跳。
明明得到了答案,瞿銘的臉上不見任何得逞後的歡喜,手指停頓在半空中,許久,手指往袖中一縮,最終還是收回。
為何會感覺到他似乎做錯了什麼?
“你……”
“你還想知道什麼?我出身金陵,不過是來長安求學的貢生,唯一會的就是奏樂賦詞。”邱丹生苦笑了一會兒,人的一生在出生的時候,早已決定,聖人所說的鴻鵠之誌,是要看對方是否擁有實現鴻鵠之誌的能力,而他卻是燕雀。
這一點,是瞿銘逼他看清了自己,看清了自己的無能與懦弱!
“你……算了。”瞿銘似乎想要說什麼,但看了眼邱丹生愈發退縮的神情,還是止住了話。
他沒想針對他,初見他的時候,他在坊內彈著琴,光風霽月,與周遭的事物格格不入,讓他忍不住想要靠近他。
咬了咬牙,邱丹生嗤笑一聲,其實瞿銘想要做什麼,他不可能不知道的,一味的自欺欺人是他邱丹生最可悲的地方。不敢去猜,不願去想,以為橋到船頭自然直。“看來人真的要認命。”他自嘲的揚起唇,眸中的光芒明滅不定,無非要走這一遭,舍不舍得,端看自己願不願意放下架子,還有尊嚴。
“我曾經有一個夢想,找個不怎麼貌美卻賢惠的女子,生一窩的孩子,然後等到孩子長大,我就能辭去私塾的工作,一心養老。”很簡單的夢想,可惜他遇到了陳錦,無法實現夢想的前半部分,接著遇到了瞿銘,結果家破人亡。邱丹生很想問問老天,一個人到底要倒黴到什麼地步才能算結束。
瞿銘沒有說話,車轆碾過碎石的滾動聲在此時顯得很刺耳。
“你當我是樂伎亦可,或是其他也罷。”抬了抬手,邱丹生撈起袖子,倏然揪住瞿銘的衣襟,與他麵對麵地道:“隻有一點,你要記住,但凡你動我家人分毫,我就算身敗名滅,遭萬人唾棄,也要拉著你一起死無葬身之地。”
邱丹生的聲音很溫柔,有著書生特有的溫潤清微,在不聽內容的情況下,很容易被人誤會是在和情人喁喁私語。
喉結滾動,瞿銘緊抿著唇,映入他眸底的是邱丹生亮的驚人的雙眸,還有……他嘴角微微上揚的弧度。
果然是極為出色的人,尤其是他生氣的時候,更令人無法舍得鬆手。
“丹生在生氣的時候,臉會變紅。”分明兩人還是初見,瞿銘卻神色自若的握住邱丹生的手,使他更加的貼近自己,手腕一使勁,讓人跌落懷中,摩挲著邱丹生的手指,很秀氣也很修長,是一雙很適合彈琴的手。
“給我奏樂吧,難得會有聽得進去的琴聲。”也許他該送他一把琴,一把隻給他一人彈奏的瑤琴。
“為什麼……”邱丹生沒有收回手,瞿銘太過簡單的要求反而令他懼怕,仿佛是暴風雨前的寧靜。
為什麼?也許是因為暫時還不是時候,或者他對他無法下手。瞿銘眼瞼微垂,把玩著邱丹生的手指,車廂有些晃動,邱丹生盡管心神不寧,而麵上一如既往的漠然,連一絲的波瀾都不起。
“你真當我無法無天,想要的東西固然想要,不過落得魚死網破可不好了。”何況邱丹生跟個龍吐珠似的,真要摔碎了,心疼的指不定是他。
瞿銘的心思九曲十八彎,哪有人樣樣都猜得透他的心思。他眉一挑,覷向裝的若無其事的邱丹生,他是見過比邱丹生好看的人,甚至比他有才華的人多的去了,若是單單一個精致的金絲雀犯不著他花心思去哄著、供著,可惜……邱丹生是龍吐珠,存心要讓人捧著手心怕碎了,含在嘴裏怕化了。
“時辰不早了,再滿大街瞎逛,到時候你隻能翻牆回貢院了。”嘴裏說著玩笑話,瞿銘沒想繼續捉弄邱丹生了,到底是想捧著他,以前養的那些雜七雜八的品種不能比。
半晌,邱丹生用看妖魔鬼怪的眼神上下打量了一番瞿銘,低聲說了一個地名,瞿銘隨即撩起簾子,對著車夫吩咐一番。
簾子在晃動中掀起了一角,路邊的紅燈籠的燭光映在金線上,刺得邱丹生眼疼,他嘴角彎了彎,想笑最終還是沒笑出聲。
饒是他自命清高,前世死活不肯就範,以為千刀萬剮就他一人,誰成想會拖累一個算一個。
“瞿銘,我說,你到底是什麼身份?”邱丹生抬起手,按住瞿銘的肩膀,撐起上半身,其實他更想的是掐死這個人渣!
他果然認識自己,瞿銘懶散地往後倚靠,就著軟墊,漫不經心地道:“該是什麼身份就是什麼身份。”
邱丹生冷哼一聲,倒是懶得再追問下去了,瞿銘說不說都一樣,等待他的命運不會因此改變。等到了書院門口,車夫眼瞅著他不是等閑的主,不等瞿銘吩咐,趕忙搬了個矮凳放下來給他踩著。
撫了撫衣袖,邱丹生彎腰下了馬車,還沒走幾步,瞿銘掀開簾子走了出來,“邱丹生。”他在後頭叫他的名字。
“呃?”邱丹生側過身,斜眼睨向他。
月光幾許,屋簷上懸掛著大紅燈籠的燈影落在邱丹生的臉上,透著橘紅色的暖意。
霎那間,瞿銘怔了怔,許久淡道:“沒什麼。”
邱丹生嘴角抿了抿,沒多加在意,和門房說了點話,就進去了。
望著邱丹生的背影,瞿銘先是低笑了一會兒,而後喟歎道:“不得於飛兮,使我淪亡。”
怕是真的要入了魔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