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鳴躺在床上，輾轉反側。思緒茫茫然回到六年前。先帝駕逝，一切一夕之間天翻地覆。衛相父子被指弑君謀反，衛家滿門除公子和衛菀之外一夜皆被屠盡，朝臣牽連無數，局勢動蕩，內亂乍起。
    可親曆那場動亂的自己，想不起任何一個細節。
    劉鳴知道，甚至就連陛下至今仍有無數不明白的地方。想到陛下幾日來的樣子，一連多天未曾好好入睡的頭腦更是混亂，心頭的那根弦繃得更緊了些。劉鳴猛地直起身子，用力揉了揉頭，翻身下床。
    夜雨中的皇宮深深沉沉。白曜孤身走過長長的宮巷，來到熟悉的院子麵前。
    劉鳴幹淨利落地放倒了自己的屬下，推開衛菀的門，一眼就看見呆坐在床上的衛菀。
    “你來做什麼？”衛菀的眼睛通紅。
    “菀兒，我來帶你出去。”劉鳴走近衛菀，手握上衛菀的手腕，“別這樣看我，菀兒，我，我是真的……主子最近的樣子連我看了都心驚，我……菀兒，跟我走。”
    衛菀的眼淚霎時間不斷落下，微不可見地點了點頭。
    劉鳴抱起衛菀：“抓緊我。”
    衛菀是重逢後難得的乖巧。劉鳴心中酸澀。
    雨勢不大，然漸漸濡濕了兩人的衣服。
    另一頭，早早將侍候的宮女們趕出屋子的小皇子正不停哄著身旁的小男孩：“喂，你別哭了，我明天就帶你去找你娘。我一定能幫你找到你娘……”
    劉鳴將懷中的衛菀放下：“前麵便是安兒這些日子來待的院子了。”牽起衛菀。
    衛菀跟著他的腳步，手緊了緊，聲音艱澀地開口：“劉鳴哥哥，若我說，公子，公子他，已經死了，你信麼？”
    劉鳴正為衛菀對自己的稱呼恍惚，驀地聽見後半截微乎幾不可聞的話語，直覺一道霹靂在眼前炸開，雙唇微微顫抖：“菀兒，你，你說什麼……”
    這時，眼前的院子裏又響起一道怒吼。衛菀急忙衝進院子。劉鳴心下涼意頓起，忙跟上去。
    白曜站在院子裏，腳下跪著的兩位宮女瑟瑟發抖。一人壯著膽子開口：“安兒小主子晚膳時還在的，奴婢們也不知道他現在去哪了？奴婢們罪該萬死！”
    起先一旁的小太監見大事不好，忙偷偷溜走找許大總管去了。
    衛菀衝到了白曜麵前：“安兒不見了？安兒怎麼會不見了！白曜，是不是你把他藏起來了。”衛菀回頭看了眼劉鳴，退後兩步：“你們又使什麼詭計？安兒，安兒到底在哪！”
    地上的宮女看見衛菀狀似瘋癲的摸樣，更加害怕。
    皇宮某處，聽到報信後的許德腳步匆匆，連傘也未打，一邊吩咐在後頭吃力跟著的人快去找人，一邊一再咬牙加快速度。
    劉鳴看著衛菀眼中的戒備，心下一痛：“菀兒，不是你想的那樣的！”
    白曜冷冷瞧著他們：“劉鳴，你這可是要背叛孤？”
    劉鳴麵色一白，單膝跪了下去。
    “衛菀，孤說過，孤的耐心有限，你若不肯說出衛央下落，休怪孤心狠。”
    衛菀猛地撲到了白曜身上對他廝打，兩下被白曜甩到了地上，青絲淩亂散落，卻突兀地張口哈哈大笑起來，笑聲一聲淒厲過一聲。
    白曜煩亂中生出一絲不安：“衛菀，你笑什麼？”
    衛菀不理他，還是顧自笑著隻笑到笑到上氣不接下氣。咳了兩聲，輕輕開口：“白曜，你不是想知道公子去哪了麽？我告訴你，公子他，在這下麵呢。”衛菀指著地，“公子在這下麵看著你呢。”
    許德剛跨進院子大門，便聽見這麼一句話，當下腳下一軟，差點栽了跟頭。來不及平複呼吸，繼續向裏走，揮手讓那兩個不知死活的丫頭快滾下去，同時扶住了身形搖晃的主子。
    “你以為如此便可讓我死心，衛菀？”白曜的聲音看似鎮定，“你以為這樣我便會放過他？放過那個孽種？”
    “嗬嗬嗬，白曜，你這話是在騙你自己麼？公子死了，公子他，四年前就死了。”衛菀放緩了聲音，一字一句道，“而你口中的孽種，可是你的兒子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