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寧王朝景宣六年。邊陲小鎮北芪。
    又到了每月的集會，大街上熙熙攘攘，絲毫看不出六年前的動亂留下的痕跡。
    “安兒！安兒！”一位婦人高喊著，在人群中橫衝直撞。引來一片側目。“大哥，你有沒有看見一個孩子，大概這麼高？”“大姐，剛剛有沒有一個四五歲大小的孩子走過，臉圓圓的……”婦人還不時扯住路人詢問。
    “娘！娘！”當她跑了大半條街時，人群中響起稚氣十足的回應聲。
    婦人急忙循聲而去，一把抱住孩子：“安兒，你剛剛跑哪裏去了？有沒有怎麼樣？”
    “娘，安兒沒事。”
    “都怪娘沒抓緊你。看你衣上都沾了灰，剛剛是不是摔倒過？疼不疼？”
    “娘，安兒真的沒事，安兒剛摔倒就被一個很厲害的叔叔抱起來了。她還給安兒買糖吃了。”小孩的聲音脆脆的，“娘你別生氣，安兒可沒要。”
    婦人抱起孩子：“安兒真乖。我們回家去。好好看看有沒有哪摔著了。”
    “安兒，你脖子上的玉佩怎麼跑到衣服外麵來了？娘不是跟你說過要把他好好藏在衣服裏嗎？”
    “哦，玉佩剛剛摔倒時掉出來了。娘，那個叔叔誇安兒的玉佩好看呢！”
    “那安兒……”婦人的話在遠遠看到城門口站著的人的時候戛然而止，她立馬轉過身朝回走。
    “娘，我們不是要回家嗎？”小男孩疑惑道。
    “安兒乖，先別吵。”婦人說著，伸手在孩子身上一點，孩子漸漸閉上了眼，婦人加快了腳步。
    “衛小姐，多年不見，別來無恙。”婦人的前麵又出現了一名男子。她見狀立即掉頭，竟使出了輕功。
    四周又冒出幾名男子，最後將婦人逼入了街角。為首的男子赫然是之前站在城門口的那個。
    “菀兒。”男子沉默許久，最後喚出二字。
    “住口！我不是你的菀兒！”婦人聞言拔高聲音，“劉鳴，你應該知道六年前我們就已經恩斷義絕！”
    “菀兒……”劉鳴的聲音更低，“你和公子隨我們回去吧……”
    “回去？回去做什麼，洗幹淨脖子等死嗎？要知道就連衛菀這個名字現在都還在通緝榜上掛著！更何況，公子並未和我在一起，你死心吧！”
    “衛小姐何必為難劉大人？莫說公子是否真在此附近，即使公子不在，衛小姐也需隨我們回去。”劉鳴身旁的男子開口。
    婦人未看他一眼，隻是直直盯著劉鳴：“劉鳴，你讓開，這次你若不放我走，從今以後，衛菀同你誓不兩立！別讓我恨你！”
    “菀兒……難道你現在就不恨我麼？”劉鳴露出一絲苦笑，“況且，今日你的去留已經不是我能決定的了，所以，對不起……”最後三個字語音漸低。
    劉鳴一揚手，一輛馬車從街角拐出。“請衛小姐上馬車！”
    “請衛小姐上馬車！”十多個聲音重疊在一起，氣勢十足。
    衛菀看著懷中的孩子，終是無奈地大笑起來。到底躲不過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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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劉鳴騎在馬上，不時看向馬車。隻是裏麵的人一路上除非必要，竟是連簾子都不曾掀開。
    還有那孩子……劉鳴心中黯然。
    自己一行人已是趕著回帝都，卻沒想主子還是忍不住地親自前來。
    那人依舊無絲毫蹤跡，這次怕是不能善了了。
    正想著，馬車上冒出一個腦袋：“劉叔叔，我們還有多久才能到帝都呀？”
    “快了。”劉鳴笑著回應，心中一縷縷的苦澀透出。這孩子倒是一派天真，許是因了自己之前抱起過他，對自己也是頗為親近。想來菀兒也不曾對他多言些什麼。
    驅馬至馬車旁攬過孩子，小聲問：“安兒，娘在幹什麼？”
    “娘在睡覺覺。娘現在怎麼老是睡覺覺，都不大理安兒了。”話說到後麵，稚嫩的童音裏已帶了委屈。
    “娘是因為一直坐馬車，累了。”劉鳴摸摸孩子的腦袋，安慰著。
    五日後，清水鎮。
    某間宅院的主屋內，劉鳴單膝跪地，頭微垂著，視線停留在桌案底下的織錦流雲暗紋靴上。
    屋內一片靜謐，許久方聞桌案後的男人開口：“你先下去吧。一個時辰後帶衛菀來見我。”
    “是。”劉鳴起身行禮，方要退出房間時，身形略顯遲疑，稍抬首，張嘴欲說些什麼，卻在瞥見那隻緊握的手和已碎成粉末的青瓷茶杯時又低下了頭，輕手輕腳地離開了。
    更顯寂靜的屋內，桌案後的男子狹長的雙眼望著虛空，思緒早已不知飄往何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