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城館篇 第拾玖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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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幅畫是很難稱的上完整的:意圖、手法、情感無一不能缺少,故古往今來佳畫甚多,真正能品出味道的,卻也隻是那麼幾幅罷了。
這種我從未有過的感覺,我似乎真正沉浸到作畫的妙處裏了,仿佛還是昨日,我隻是淺薄的認為在畫中我便可以逃避,逃避我不想麵對的,但我不想變得懦弱,所以我人情不聞,隻是靜靜地畫,卻未曾真正融情於心。
即便是那副雨圖,我也隻是在第三視角,看這場夾雜著朦朧的曖昧的風花雪月,也隻是坐在一邊聽戲的過客而已。但紫芍的美,著實有吸引人的魅力,她讓我卸下了防備,讓我第一次全身心的進行作畫,不論如何,於我而言,都已足矣。
——池盛宴
池盛宴停筆,執筆入水堰,墨色很快暈開了,像油一般熏熏苒苒,透著厚重的霧,卻不知道是浮著的還是沉著的,隻是從上麵往下來,有種驚人的美感罷了。他又將筆套束於筆杆上,開始收拾畫具,墨塊被他一一拾回筆筒,雜亂的石桌很快幹淨起來。
他又抬著頭微笑:“紫芍姑娘,這幅畫我完成了,你拿去吧。”
闔眼的紫芍睜開眼,她綻開一抹驚豔的笑容,舉起手:“這支竹蜻蜓池少爺能否送給我?”
“這本就不是我的東西,你拿去又何妨?”池盛宴淡淡回應。
紫芍娉娉婷婷的走過來,自有一股暖香襲人,她拾起那副宣紙描摹的畫,閑適慵懶的瞳仁裏蕩起一紋動人的漣漪,很小的波紋,卻很動人的亮,但轉瞬就被輕顫的鴉睫掩去了。她將畫執起,纏上先前準備好的金玉線,然後送入雲袖裏。
“我這就告辭了!”紫芍眼波流轉,看著周圍吵嚷的人群:“若是給池少爺添麻煩,就算是我的過錯了!”
池盛宴有些失笑的看著遠去的身影,這紫芍果真與金在容交好,都是一副伶牙俐齒的模子,想到金在容,他的眼神斜斜的瞥向人群裏兩抹引人注目的身影。
鮮豔服飾的金在容與學服嚴整的樸柏旭,他們就像兩個極端,站在一起卻同樣耀眼。金在容雖油嘴滑舌了些,但畫作卻帶了些瀟灑隨性的氣態,他是要做這天下最榮華的人,這種複雜的性情卻很恰當的融合在了一起。樸柏旭一身清正,畫出來的畫也是規規矩矩,但繪畫手法卻是常人望塵莫及的。
金在容敲著折扇,搖搖擺擺的走來:“小池何時與紫芍交好了?原來是瞞著我倆的啊…”話末拖長,似有所指。
“我可沒有,是紫芍自己來找我的。”池盛宴聳肩解釋,一臉無辜。
“你上次要的那些《世本》還要嗎?我給你帶來了一部分,還有一部分下次再給你吧。”樸柏旭搶在金在容說話之前開口了,一副淡淡的模樣,手心裏卻冒了密密的汗。
池盛宴聞言眼神一亮,笑容可掬的說:“多謝樸兄,我這幾天正好複習了幾本古書無事做了,你可是解了我的‘燃眉之急’啊!”這句話惹的樸柏旭也微微勾起嘴角。
金在容在一旁看的清楚,自己的死對頭樸柏旭可是露出笑容了,那張死人臉居然也會有溫情的一麵,尤其是那雙從來入不了其他的眼睛裏,赫然掠過了寵溺。他的心暗暗警惕起來,雖然覺得自己這樣莫名其妙,但先保護好小池再說,其他的就過後再想。
大皇親考的日子終於到了。
前麵幾門倫理德學考的都不錯,池盛宴與樸柏旭得了同分,繪畫來說,池盛宴與樸柏旭也都是滿分,但若讓白穠平心而論,自是會覺得池盛宴更勝一籌。樸柏旭是標標準準的,師傅教的該怎麼做就怎麼做,但池盛宴就隨意些,但對於排版這類來說,簡直就是天賦所致,信手拈來,而氣態意境卻又隨意靜好,叫人見之忘俗。
池盛宴與樸柏旭是青城館裏得分最高的兩人,居然被大皇親召到瀟雨堂(禁地,詳見第柒回)。池盛宴雖是池簡之子,卻從未入過朝,但他並不好奇,隻是隱隱有些奇怪,這大皇為何要將自己喊到禁地來。
池盛宴定了定神,揭開束額朱蒲。抬衫而進,這地方難道就是傳說中的禁地?簡直就是避暑山莊的建築了,樓台軒榭無不精雕細刻,就連裝飾的廊欄也都是通金而製,雕有盤虯臥龍般的鳳凰朝宗,清澈靈動的山泉水叮叮咚咚,這與青城館簡直是兩個地界。
他心中湧起了奇妙的感覺,就像突然從京朝到了其他國,一步跨越萬裏的意境。
“池世子、樸世子,請隨小的往這邊走。”低沉的聲音突兀的響起,眼前居然是一黃裙少女,麵無表情,垂著眼一副安靜的神情,但確是男子的嗓音。
“小的嗓子是天生的。”少女淡淡解釋。
樸柏旭站在身旁明顯很沉默,看樣子就是見過大皇的人了,隻是他的表情很沉重,池盛宴正覺奇怪,他就猶豫著在池盛宴手心裏寫下幾個字:切莫抬頭。池盛宴神情一怔,斂下情緒,樸柏旭提醒必定無錯,這大皇絕然有古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