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城館篇 第拾捌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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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些日子白穠師傅將畫作都發了下來,池盛宴自然得的是滿分,撇開繪畫功底,單憑那份這個年紀少有的意境都為這幅畫增色不少,白穠私底下也找過池盛宴,與他探討了一下關於畫的研究,當池盛宴說出神秘婦人教的理論時,白穠的臉卻突然沉了下來。
照理說,類似白穠這樣品質高潔、相貌俊秀的男人應該早就弄孫在側了,但他卻孤孤單單、孑然一身,也不知是不是在等著什麼人,或是他壓根就沒想要娶妻。像京朝的製度,男人若沒有個三妻四妾,則是無能,養不活妻兒才選擇鰥寡終老。
白穠卻是不同,他看每個女人的目光都是一視同仁的,不管是美醜,所以很多女人喜歡找他聊天談心甚至郊遊。而他一向表現的是極有風度,不管是男女,笑容柔和,戴著一張永不褪色的麵具,當然,他樂此不疲。
可這次卻不同了,他的臉沉了下來,聲音發啞,很像池盛宴小時候聽到過院裏殺豬時,那種垂死掙紮無能為力的痛,“這種東西是誰教你的?”
池盛宴很想笑一下緩和氣氛,可他這時卻笑不出來了,隻是定定地注視白穠。“上次出去寫生,我在那邊樹林子裏找靈感,一個婦人就走過來教了我這些,還給了我一個小本子。”
“本子呢?給我看看!”白穠急切的詢問。顯然沒有注意到他此時的話語裏帶了分命令,更沒有注意到他這個時侯的交談對象是權傾朝野的右相派論領頭池簡之子。
池盛宴眼睛一眯,好看的眸裏多了幾分捉摸不清的情緒。但他仍然順從的從衣服裏取出了麻鑲邊的小牛皮本子,被白穠猛地抽了過去。
此時也顧不得儀表了,池盛宴看著白穠此時心無旁騖的看著牛皮本子,盡管心底滿是好奇,但也強忍著離開了。
而正在門外閑逛的池盛宴,卻意外的看見了一個人——紫芍姑娘。她一頭青絲披潑而下,垂至腰線,紫衣妖媚,麵龐卻未施粉黛,褪去脂粉的頭牌紫芍,有一張幹幹淨淨的臉龐,眼角沒有了勾人的媚意,卻透著那麼耀眼的明朗。
她似乎在這裏站了很久,繡花穿雲鞋底微微有些泥濘,顯得一雙玉足白皙如雪,看上去有驚人的美感,她側首扶著一把油紙傘,亭亭的站著就是風景。此時似乎看見池盛宴了,抬起紅酥手,遙遙一擺:“池少爺,過來這邊!”
池盛宴自是跟紫芍不熟,雖奇怪這種叫話方式,卻還是依著來了,幾步走進紫芍,才發現這姑娘皮相有多好,瞳仁天生的亮,膚如滑蛋,飄著股暖香。
“紫芍姑娘有事兒嗎?”池盛宴疑惑的問。
紫芍先是一愣,旋即撇下了眼,一副失落的模樣:“原來池少爺忘了前幾天定的承諾了嗎?”
被這一提醒,池盛宴這才想起了上次妓院裏的作畫一事,他露出靦腆的笑容致歉:“紫芍姑娘,真是不好意思,這幾日有大考,我忙昏了頭,倒是忘記這茬事兒了,抱歉抱歉。”
紫芍又恢複了高傲的姿態,欠了身挽起輕媚的笑:“不知池少爺能否將完成的畫作交與我。”
“哦?為何?”池盛宴問。
“再過幾日我就得進皇宮了,那些畫工畫技不好,又因著看畫翻牌,我隻好求少爺來了!”紫芍毫不介意道出原委,卻又添一句:“我可沒有想著給錢的!”明顯是調笑。
池盛宴沒有說話,隻是站在原地笑,推開袖子請紫芍到涼亭裏坐下。他取出畫筒,研墨準備作畫,一直覺得這紫芍挽起青絲時是最好看的,一抹豔豔的紫,一紮慵懶的發,一撩朱紅的蔻丹,真是天下罕見的風姿。但這時瀉下青絲,卻多了分野性,靜靜地開在雨幕裏的紫芍花兒,高傲獨立卻漸漸迷失的美,以及眉間一顆鮮豔欲滴的朱砂,怎能不為這份美景而驚歎?
周圍也有不少學子圍了起來,小小的臨江秋亭,無人問津這麼多年,卻因一絕世女子的妖媚,而門庭若市了。池盛宴心境空靈,指法輕柔,忽而如細雨綿綿,忽而如雷霆傾震,他低頭不語,嫻靜靜默的樣子並未因紫芍的美而黯淡,他的美,不囂張,不驚豔,不鮮豔,很淡,很靜,一點一點沁出香氣。
池盛宴心頭一動,突然看見一隻竹蜻蜓從從亭上輕輕緩緩的跌了下來,像一隻殘破的蝴蝶,他快步走過去拾起來,磨損黃舊的竹片,微微變形的模樣,它到底是怎樣飛到了亭上,又獨自一人在這地方待了多久,到底擁有怎樣的天地靈氣。
他把竹蜻蜓遞給紫芍:“你把它拿在手裏,不需要問為什麼。”
這時候,一抹竹蜻蜓,被雨淋嫩的綠,這種顏色是池盛宴最喜好的,不論如何,總是泛著活潑的鮮豔的嬌嫩的光澤。池盛宴終於恍然,紫芍一直是紫衣,雖然發絲披散,卻仍然在鬢邊貼了一朵紫芍,沒有上妝,眼眸裏卻漾著紫色的光,她就這麼一身紫,盡管美得難以形容,仍然會讓人忽視那種驕傲的氣質,而先去看她的臉蛋。
但這時,手心裏的一抹綠,這種嬌豔的綠,不顯眼不妄作卻也很獨特,讓人入口濃鬱的同時帶了些爽口。
周圍稀稀拉拉的人群逐漸多了起來,樸柏旭和金在容也在其中,他們倆雖然噤聲,但仍然緊緊地盯著眼前的美景,女子男子,一半鮮豔一半淺淡,看上去不衝突不放縱,融合的圓潤如意,金在容挽起嘴角,心頭暖了起來。
池盛宴,我把紫芍給你,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