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得不到的祝福 第一章 得不到的祝福(五)
加入書簽
章節字數:2642
滾屏速度:
保存設置 開始滾屏
吳家的祠堂位於村子的北麵山腳下,幾百年的風霜侵蝕,讓這間木製的大宅子,外表看上去更加的深黑暗沉,幾乎已辯不出木頭的顏色,瓦簷是黑色的,房樑是黑色的,地麵的泥磚都是黑色的,連門口那兩株又高又直的大柏樹,也透著深黑深黑的綠色。
吳邪從來都不喜歡這間大得不像話的祠堂。
從他記事開始,他就很少來這裏。第一次是他剛上小學的時候,按吳家的規矩,子孫第一次念書識字就得來拜祖宗,所以他就被三叔公和父親拽著來了,結果一到那黑幽幽的廳堂裏,沒把他給嚇死。從頭一直哭到尾,怎麼哄都不行。要不是他是吳家的長子嫡孫,大概是免不了挨一頓三叔公的拐棍。
第二次來,是他大學畢業後回老家的那一次。當然他那時已經是大小夥子了,所以並不是說是害怕,但置身於那仍然幽黑得無邊無際的大堂中,他仍然感到渾身不舒服。尤其是看到眼前全是大大小小各種各樣的牌位,在幽幽的燭火下麵若明若暗地閃著奇怪的光芒,就讓他渾身起雞皮疙瘩。
村子裏的老人還和他說,以後他娶了媳婦也是要來一次的。當時吳邪就想,要是真的娶了媳婦,這麼陰深恐怖的地方,他一個大男人都覺得不舒服,別說年輕女人了。大概來過一次後,反而把老婆給嚇跑了。
不過現在是沒有這個顧慮了,這種地方,對於悶油瓶來說,簡直是小事一樁,說不定進來後還會覺得分外親切呢。
想到這裏,吳邪偷偷地微笑了,盡管現在情況並不樂觀,但隻要一想到悶油瓶,倒仿佛心情就放鬆了些。在那些凶險無比的鬥裏,他都能像天神一樣地降到自己麵前,無數次地救自己於險境。而此刻,不過是一間老舊的祠堂,為了他們兩個的未來,挨些苦,也無可厚非的。想來這一次,他吳邪也能夠為兩人的未來做點事情了。
此時此刻,他還抱著一線希望。三叔公好歹也是個讀書人,父親更是解放後培育起來接受科學思想的新一代,祠堂祖宗什麼的,不過就是個形式,也算是對吳家的傳統一個尊重,誰還真把這種事當真呢。
可是,吳邪很快,發現自己錯了。
當他一腳走進祠堂的大廳,一眼就看到四周黑壓壓地站滿了全村的人,三叔公柱著拐杖滿麵寒霜地坐在右側的太師椅上(堂屋正麵是供牌位的地方),而其他人卻都仍是站著,將屋子圍了個圈,個個臉色鐵青。
這仗勢,讓吳邪也愣了。從他記事的時候,除了遷墳賣地這些關係到全村利益,才會出現這麼多人外,連平時過年過節,都很少這麼齊全的。怎麼自己這麼件小事,也能引起這麼大的驚動嗎?
然而吳邪終究是想不到,對於他來說僅僅不過是一個個人感情上的問題,在傳統的農村和向來自視甚高的吳家族人眼裏,卻是一件多麼驚天動地的大事,這事不僅僅關係到吳家自身的血統與後代的問題,而且也是毀滅家族聲譽,給祖宗蒙羞的重磅炸彈。吳邪現在無異於一個背叛整個家族的不肖子孫。
“跪下!”
三叔公的聲音在擠滿了人的廳堂裏,並不很響,但卻一個字一個字地極為沉重,清清楚楚地傳入了每個人的耳朵裏。
吳邪還沒有作出反應,身體就被推了一把,然後一個大漢一腳就踢在他的膝關節處,他本能地一下子跪倒在了地上。雖然是泥地,也不是很硬,但那股特有的潮氣和寒氣一下子透過膝蓋竄進身體四肢百骸處,讓他不由得打了個哆索。
他抬起了頭,恰好看到父親也走了進來,看了他一眼,眼神卻極冷,一點也沒有要替他說情的樣子,轉身就站到了三叔公的旁邊。
吳邪暗沉住了氣,也不吭聲,也不再看其他人,就是直直地跪著,雙眼平視著,滿眼都是那些忽明忽暗的牌位,就像一排排的高高低低的小墓碑一樣,居高臨下的俯視著他。
三叔公的聲音重重地在耳邊響了起來。
“吳邪!現在你看著吳家世世代代的列祖列宗,清清楚楚地告訴他們,你到底和那個叫張起靈的男人,是什麼關係?你準備什麼時候可以和他一刀兩斷,迷途知返?”
四周的村民們都發出竊竊私語聲,他們中有些人還並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所以一聽到這話,都十分驚訝,人群都騷動了起來,直到三叔公拿著大拐杖敲了好幾記地麵才重新安靜下來。
“都給我閉嘴!讓吳邪說!”
吳邪緊緊抿著嘴,他從聽到三叔公那句話開始,就聽出了其中濃重的火藥味。看來今天這一關是非闖不可了!然而,縱然這樣,他倒並不是害怕。雖然與自己想象中的場景相差了許多,但怎麼說都是一種說法,對著牌位說與對著家人說,他的答案都是一樣的。
於是,他昂起頭,對著牌位,目不斜視,也清清楚楚大聲道:
“我和張起靈就是戀人關係!我和他,這輩子,是絕不會分開的!”
“混賬!這時候還說這種話!”
這一聲怒喝仍是出自吳一窮,他的臉色又紅又白,紅是因為羞愧,白卻因為氣得。他雖然並不以吳家長子自倨,但因為豐富的學識和良好的工作,深得長輩的看重。而今他放棄城裏的優越生活,回到家鄉主持大局,也更是贏得了上上下下的尊重。但萬萬沒有想到,自己唯一的兒子,吳家唯一的正傳嫡孫,竟然會做出如此傷風敗俗讓他顏麵盡失的事情,本來就已經惱羞成怒了,此刻又見吳邪死不悔改,還說什麼和一個男人是戀人關係,不由氣得額頭上青筋都爆出來了。
當下他又要衝上來打兒子,卻被別人死死拉住,三叔公更是怒不可遏:
“孽障!真是孽障!這種話,在祠堂裏說,也不怕汙了四方神明,列祖列宗的清譽!吳邪,你是被惡鬼附身了嗎?你說的這是人話嗎?從古到今,男女夫妻,陰陽調合,本是自然規矩,你怎麼可以如此大逆不道?被那些不三不四不男不女的下流胚子教成這步田地!你還是不是吳家的子孫?你還臉見吳家祖宗嗎?”
吳邪一聽,倒也來氣了,他大聲地反駁:“三叔公,你說得會不會太嚴重了?我喜歡誰,要和誰在一起,隻是我自己的事情!和吳家祖宗有什麼關係?還有,你從來都受人尊重,我們哪一個不對你恭恭敬敬的,但你也可不可以尊重一下別人?我喜歡的人,並不強求你也喜歡!可既然你不接受,那就算了,又何必說出這麼難聽話呢?什麼叫不三不四不男不女,你連人家的麵也沒見過,憑什麼這麼說?”
吳一窮猛地掙脫開眾人,走到吳邪麵前啪地又是一個重重的耳光,怒吼道,“有你這麼對長輩說話的嗎?讀了這麼多年的書都白讀了!還不快向三叔公道歉!向吳家祖宗道歉!發誓以後絕不再犯!”
然而吳邪的倔勁也上來了,連被父親打了兩下耳光,左臉都已腫了起來,此刻也絲毫聽不出父親是在給自己解圍,反而把背脊挺得更直,聲音更大更堅決:
“決不可能!你們這兒所有人,都沒法阻止我和張起靈在一起!我的事,不要你們管!”
三叔公氣得渾身發抖,顫顫微微地站起來,嘶著聲音吼道:
“你們把一窮給我拉走!至於吳邪這個不肖子孫,給我狠狠地打!”
他話音一落,吳一窮就被強行地拉走了,然後吳邪就聽到身後傳來了一陣重重地腳步聲,他還沒來得及回頭望,就感到耳際生風,隨即便是重重地“啪”地一聲。
一根又粗又大的牛皮鞭子狠狠地打在了他的肩背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