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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將近半日的時間，赤練都在盯著手裏的鯊齒發呆。鯊齒並非流沙之主接替的信物，可它現在被交到了白鳳手裏。赤練想來，或許那個男人這一次真的沒有把握，他是不希望陪伴了自己多年的劍落到別人手裏，才這樣做的。
    另一邊，白鳳在有條不紊的部署趕來的殺手，赤練抬起頭，收到了來自白鳳的目光，「這是他自己的選擇，我們能做的隻有保證他的安全。」
    羅網內，衛莊的兩條手臂被綁在木欄之上，手腕處正有血絲涓涓冒出，愈合不了的傷處傳來陣陣的疼痛，能清晰的感受到那溫熱的血液流出，浸了袖子後變得冰冷，他平靜的闔著眸子，銀白的發絲自兩側垂下。
    趙高的袖口遮了唇角，「衛莊大人，您可曾想過有一日會這麼毫無反抗之力的讓自己虛弱下去。」
    「確實不曾想過。」衛莊淡淡的說，「莫要忘了你答應我的事。」
    「那是自然。」趙高緩緩走到衛莊身邊，「對於一個強者來說，那些隻能帶來身體上的疼痛的所謂酷刑，根本就算不得什麼。明知道自己正在走向死亡，卻阻止不了，我見過許多人崩潰的樣子，那樣帶著恐懼感的眼神，實在是美妙。放心，三日很快便會過去，到時我再來見您。」
    趙高隻將密室周圍分派了守衛，令他萬萬想不到的是，千算萬算，自以為控製了衛莊手下所有的勢力，穩操勝券之時，終歸是百密一疏，落下了一個人。
    衛莊聽得角落處有動靜時，並沒有半點意外。接著一道暗門被不動聲色的開啟，荊軻從其中走了出來，抱著胳膊搖了搖頭，「這麼糟糕的情況，真是不枉我在這裏等了這麼些日子。」
    衛莊冷笑一聲，「在你看來，寧可留在羅網的密道裏，也不願去一趟墨家麼。」
    「不提那些，現下我還是擔心擔心你吧。」方才進來之時，看到衛莊手腕處被染紅了的袖子，荊軻的心裏咯噔一聲。他不知該怎樣掩飾這種心情，隻得放緩語氣開始調侃對方，「趙高方才的話我聽見了，有一句說錯了。所謂帶著恐懼感的眼神的那句，他要想從你這裏看到，怕是打錯算盤了，你會知道什麼是恐懼麼。」
    袖口浸濕後，流下的血落在地上，碎了。這一幕落入了荊軻的眼底，他知道衛莊已不會回頭，可他又怎麼能眼看著衛莊的血白白的流幹。三日，趙高篤定了衛莊撐不過三日，篤定了要一同取走兩個人的性命。
    「趙高啊趙高，你這一步走得太過貪婪了。」荊軻鄭重的說著，「阿聶是我的兄弟，但這個局，我不能眼看著你們都去送死。如果你撐不下去了，我必須帶你出去。阿聶那邊，我們一定會有辦法的。」
    「辦法，自欺欺人有意思麼，話說完了就走。」衛莊冷聲道。
    第一日的夜裏，衛莊在完全的黑暗中闔著眸子，手臂因為失血已經變得冰涼，幾乎要失去知覺，他不能讓自己沉睡過去，否則他極有可能再也醒不過來。
    那道不大的口子，始終有血在侵染著，身體中的血液就像是追尋出口般湧到那處後流出。夜裏格外的靜，隻有血滴落在地上後破碎的聲音。
    一直沒有離去的荊軻靠在暗門的裏側，他打算守在這裏，可如何強迫自己，也無法再聽下去，他握緊雙拳，猶豫了許久後離開了。從暗道穿過來到外界後，荊軻抬頭看著月光，覺得壓抑感少了許多。
    他忽然覺得，在生死麵前，那些所謂的顧慮是多麼渺小，麵對感情時的退縮又是多麼的可笑。「老天，不管你給了我多少的痛苦，至少我的命現在還捏在我自己的手裏。」
    衛莊對於蓋聶的執著，甚至已經超出了荊軻的想象，他走到水邊，俯下身去將冰水撩到臉上，想衝淡腦海中那一刻不停地，血滴落在地上的吧嗒聲。荊軻躺倒在樹下，枕著雙臂，自言自語道，「我不想錯過，不想在生命結束時悔恨。高漸離，等我三日，我去墨家找你。」
    半日後，黑麒麟自密室中走出，神情有些落寞。衛莊拒絕了他利用羅網中職權脫困的想法，隻是另外交待了他一些別的事。黑麒麟一心思考衛莊的話，沒能注意到自己離開時，隱在暗處的魍魎。
    黑麒麟來到的時候，趙高靠在榻上休息，比起前幾日顯然是清閑了不少。
    「大人，屬下忽然想起一事。當初在墨家臥底之時，得知了黑龍卷軸的下落。」
    「哦？」趙高緩緩睜開了眸子。凡是與帝國有關的人，怕是都不願錯過這帝國的最高機密，前段時間隨著黑龍卷軸被盜，羅網也暗自派出了些人手去尋。直到陰陽家透露白鳳與盜蹠曾在千機樓發生交戰，不知哪一方奪走了千機銅盤後，這才將目標鎖定在了流沙和墨家兩個地方。
    「既有此事，為何不早上報。」趙高淡淡的問。
    「此事著實有些匪夷所思，在沒有調查清楚前，著實不敢輕易下結論。據屬下所知，目前知道黑龍卷軸在何處的隻有兩人，其中一人正是衛莊。。」
    「晚了，事到如今，條件早已談完了，他不會開口的。」趙高端起了茶杯，「另一人是誰。」
    黑麒麟的眸子瞥向一側，垂下頭去，「是。。蓋聶。」
    嘩啦一聲，趙高手中的茶杯滾落在桌案上，接著陰鷙的笑容便浮現在臉上，「你是在告訴我，他們如果都死了，我就永遠別想知道黑龍卷軸的下落了是不是，為何，為何是他們兩人。據我所知，這著實不可信，能給我一個理由麼。」
    理由，被問及這個問題，也是在意料之中，衛莊隻是說，回答不了，就交給聰明人去思考。黑麒麟想，待一切都安排好後，麵對這突如其來的變故，任誰也不會冷靜下來。衛莊對自己說，荊軻有句話很對，趙高屢屢得勝後，隻會越來越貪婪。可以左右所有人的命運，何況一件物什。
    「正因如此屬下才不敢上報，信不信全憑大人一念之間。」黑麒麟緩緩抬起頭，看向趙高，「至於原因，屬下想不透。不過，如果是大人的話，一定能看透的吧。」
    「倒要讓你失望了，這一回，真是看不透。不過，那又何妨。」趙高重新端起了茶杯，「我隻知道，好像有一股力量，在阻止我殺蓋聶。嗬，倒也罷了，東西得到了再想辦法殺也不遲，不管衛莊那邊如何，吩咐下去，第三日蓋聶醒來，守在那裏的流沙刺客退走後，便抓了那些墨家人。隻可惜，若衛莊不在墨家派人守著，今日便可以動手了。」
    「是。」
    「這件事一定保密，否則我們就隻能放棄黑龍卷軸了。不管情況如何變化，這一回，誰也別想阻止我殺了衛莊。」趙高捏著空了的杯子，冷冷一笑，「總覺得此事過於複雜，都有些棘手了。」
    黑麒麟的雙拳握在袖中，慢慢退去，掩去了眸間的殺意。
    當初衛莊到鹹陽時曾說為了兩個人和一樣東西而來，這樣東西便是羅網苦心尋找的黑龍卷軸。那時，本想以此物找趙高做些交易，待得知白鳳手中還有千機銅盤後，便打算將卷軸交給流沙埋伏在羅網的刺客，並把銅盤在墨家的消息傳給趙高，引趙高去對付墨家。到時墨家拿不出銅盤，出於對趙高的不信任，橫豎一死，也不會說出卷軸的內容便宜了對手。
    如此一來，消滅了墨家，羅網也沒得到想要的東西。隻是此間計劃在衛莊看到蓋聶對墨家的執著後一拖再拖，幾乎要胎死腹中。
    魍魎當天晚上見到黑麒麟，是在樹林之中。那純黑色的身影已經帶了股難以捉摸的神秘感，他湊上前去，隻見許多羅網刺客被反綁雙手跪在地上，他們身後竟是要行刑的劊子手。
    「這。。這是怎麼回事！」魍魎扯了黑麒麟的袖子，「他們，不都是曾一起出生入死的兄弟嗎？」
    黑麒麟淡淡的說，「他們不是，是被安插在羅網的眼線。」
    「不可能！證據在哪裏！」魍魎冷聲問道，「快叫他們住手。」
    隻見黑暗中黑麒麟微微勾了勾唇角，「殺。」
    「你！」眼看土地之上瞬間血流成河，魍魎拔了魍劍，直指著對方，「說，你到底是什麼人。」
    黑麒麟瞥眼看了脖間的劍，忽然憑空消失了。魍魎一驚，一股力量已扼住了他的喉嚨，將他硬生生按在了身後的樹幹之上。他看到那雙曆來淡漠的眸中閃現出一抹冷意，「這個任務交給我，是大人的意思。我告訴你，別在這種時候招惹我。」
    「你。。咳，你好像很不安。什麼時候的事呢，是不是衛莊來了以後？」魍魎跌落在地上，按著喉嚨咳嗽了一陣，「我隻想問你，你到底是不是。。」
    「不是。」黑麒麟立刻答道。
    「好。。好。。我信你。」魍魎慢慢站起身，拾了劍離開了。
    黑麒麟緩緩闔上了眸子，「今日局麵，怪我，全都怪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