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曲幽吟宮的後園，實則分為兩進。一進是平日常態的園林，梧桐牡丹，紅楓錦葵，景致精細錯落，精巧絕倫；而再往深處，便是同往後宮之路，層層梧桐愈發濃密，交錯的菖蒲和毛茛遍生無路，唯有涉足其中，才能依稀根據鋪底的碎玉辨出去向來。而這二進之後，便是豢寵飼養的小築群了。
    遊翎知他有話要說，獨自走在前麵，一路快步而無言，直往二進的園中而去。
    到了梧桐樹最茂密的地方，這才挺了下來。夜色之下，高懸在梧桐樹枝椏上的宮燈影影綽綽，映得那抹五色華服明暗搖曳。
    遊翎停下腳步，回過頭來，細長的丹鳳媚眼勾勒出一抹冷色，金絲發帶攬不住耳鬢的赤色發絲。風動梧桐林，便揚起衣袂如飛。
    這一回眸，漫不經心，卻讓跟在身後之人毫無預警地一窒：上窮碧落下黃泉，再不會有誰，能美得過此人了。
    “說吧。”
    那美得不可方物之人，開口卻是拒人千裏的高傲口氣。自恃矜貴的鳥兒，從來不曾將誰放在眼裏，除了那個九天之龍。
    察覺到那個狡黠得令人不適的男人，此時並沒有開口的意思，遊翎聲音裏又多了幾分不悅：”符鳴，你饒了這麼大的圈子，無非是想繞過帝瀾，究竟所為何事？”
    被喚及姓名，符鳴這才猛地回過神來。他非但毫不掩飾方才的失神，竟輕舔唇角，笑得分外露骨：”哎，別著急啊。你方才這一回眸，我都被你迷醉了。”
    遊翎冷哼一聲，以鼻息回應。
    符鳴走進遊翎，這個距離，遊翎身上那沾染了帝瀾的龍涎香的隱隱龍息，讓他忽而覺得不快。他隔著遊翎的衣袖，將遊翎的手覆上自己的胸膛，笑道：”你看，上次被你掏心的地方，現在還沒好呢——你就這麼迫不及待的，想要取走我的心？”
    調笑之中，放出放誕之言的唇角，露出兩顆潔白的虎牙來。
    “如果你想，”遊翎眼底殺意掠過，猛地收緊五指，”本殿可以再取一次。”
    可符鳴哪裏還會再次中計，在遊翎收指之間，飛快退後半步，輕鬆躲了過去。旋即，他身形一動，極快地閃到遊翎身後，傾身之近，幾乎貼在遊翎的耳邊：”你想知道瓊兒去哪裏了嗎？”
    遊翎原本的動作一僵，旋即回複，隻是聲音聽起來更冷了三分：”哪裏？”
    寒涼如水的月下，趁著負壓了皚皚白雪的廣闊園林，那聲音聽起來格外的寂寞空回。
    婉轉的尾音在空蕩的梧桐樹林中回響片刻，尾音落定，緊接著是一片沉寂。
    又略隔了少頃，才是那半帶著紈絝、又半帶著輕浮的笑聲響起。符鳴從身後攔腰將遊翎抱住，不待臂彎裏高貴的鳥兒掙紮，便咬住了他的耳垂：”吻我，便告訴你。”
    “休想……”
    舌尖掃過遊翎的耳蝸，符鳴知道他不同意，立刻打斷了遊翎，補充道：”再附送你夔龍的最後一縷怨魄，以及你想要的震木。”
    若說瓊兒的下落和補充神識的震木都不足以要挾，那麼，這微不足道的一縷夔龍殘魄，卻已然成為遊翎的命門。
    如狼王所言，夔龍被生剝龍皮，總有一魂怨氣在，得不到解脫。而這隻被自己親手淩遲的龍嗣，正是自己和帝瀾徹底決裂的引線。
    若是能將夔龍的所有怨恨安葬，也算自己將功補過，於帝瀾於自己，都是一種慰藉。
    “怎麼樣，答應，還是不答應？”符鳴的聲音像是一個魔咒，幽幽在耳畔，雖輕，卻無法忽視。
    良久的沉默，遊翎這才開了口：”好……”
    那一個”好”字還未完全吐出，唇卻被符鳴的唇，猛地附上。口中被掠奪性地狠狠侵入，連整個人都被拉得後仰過去，跌進了符鳴懷裏。
    符鳴原本懷抱著遊翎的後腰，這一拉，兩人都向後一個趔趄。符鳴被遊翎重重壓在梧桐樹趕上，口中的吻卻反而更加激烈綿長。
    舌濡交融，不是繾綣，卻像是一種剝削。
    “瓊兒沒有死，他逃出了你屬下的監視之後，去了人類活動的範圍，”令人窒息的激吻之下，符鳴斷斷續續地吐露了情報，”為保龍胎，他神識消耗巨大，被迫壓回了白兔的形態。不過他運氣好，居然被路過的人類撿走了……”
    壓倒性的吻中，符鳴單手不安分地覆上遊翎線條好看的臀部，卻忽然因為抵在腰上的刀芒的觸感，生生止住了。那隻手順手沿著腰線向前，在快要接近遊翎胯下之時，卻將一個小小的錦帶掛在了遊翎的腰間。
    “這是本殿要的東西？”遊翎的語氣裏充滿不允許欺騙的威脅性。
    “嗯。”索性，眼前狡詐的白虎雖不是什麼正人君子，到底從未幹過欺詐之事。
    草草地應答之後，那吻被延續得更加炙熱強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