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淵和薛年回來的時候，尹筱情緒已經平複了不少，昏昏沉沉在薛年房間裏睡了。
    沙發讓秦淵占了，薛年房間的搖籃小床讓尹筱占了，本來也沒什麼關係，就薛年那小胳膊小腿的，占不了多少床位，結果天不如人願，偏偏這個時候林一鴻來了。
    這下，床位之爭，顯得很是緊張。
    秦淵很是自覺地讓出沙發，抱著裹得跟個米熊似的薛年撞進了我的臥室，我進去的時候，他二人已經很默契地霸占兩端床位，隻留下中間的一小塊給我。
    “雅雅，來，睡中間！”
    “媽媽，過來！我們一家人睡一張床！”
    我：“……”
    最後，經協商，薛年睡中間，我和秦淵睡兩邊，薛年很滿意這樣眾星拱月唯他獨尊的格局，流著口水咬著手指頭睡了。
    我也甚是心滿意足地窩在角落，裹著被角開始睡。
    可誰能告訴我，為什麼我醒來的時候，成了秦淵睡中間，而我，窩在秦淵的懷裏。
    薛年由此氣憤了一整個早晨：“明明媽媽是挨我睡的，為什麼今天早上起來發現媽媽被爸爸搶走了！”
    秦淵一個勁兒的偷笑，連總裁秘書都趁著喝水的空當來問我，“夫人，總裁是怎麼了？笑得個春暖花開的，跟傳說中那個冷麵神君真是一點也不像！”
    我心裏暗道了聲：他最近處於發情期。然而聽到冷麵神君這個詞，唔，有些新奇，我記憶中的秦淵，從來都是陽光燦爛的代名詞，“他什麼時候冷過啊？他一直都很隨和，很陽光，笑得像個無邪的大男孩似的！”除了那晚掐我脖子……
    “夫人，您，您真的說的是我們秦總？”秘書那表情很詭異。
    我點頭，“是啊，不過我們六年沒見過了，最近才接上頭的！”
    “哦，難怪，這六年啊，咱們總裁可沒少立威！”這個秘書很八卦，誠然我不是個愛八卦他人的人，但我是個愛聽他人八卦的人。
    “哦？說來聽聽！”我擱下茶杯，興致盎然地說道。
    “哎呀，這種例子不勝枚舉啊，不過最狠的一次，就是對付天原集團，真是打壓得沈天原八輩子都爬不起來，逼得沈家家破人亡，跳樓的跳樓，坐牢的坐牢，據說沈家小姐還下了海，除了本身就癱了的沈家大少，其餘人沒一個有好下場，包括和沈家交好的公司，全部受到殃及，真不知道，咱們秦總怎麼這麼恨沈家！不就一個小公司嗎……”
    秘書一口一個“沈家”，聽得我腦子發昏，隻訥訥問了句，“沈家？是沈洋那個沈家嗎？”整個沈家，我認識的就隻有沈洋和沈瀾。
    “是啊，成植物人的那個沈家大少，據說名字就叫沈洋！夫人你認識他？”
    後來秘書再說些什麼我已經沒聽見了。
    隻是一遍遍想著那個很明顯的問題，如果秦淵忘了那段記憶，那他怎麼會這麼恨沈家。
    恨到要逼得他家家破人亡。
    我突然想起沈瀾看到秦淵時眼中的驚恐，突然想到秦淵放棄他的科學家夢想投身商海，突然想到那晚睡夢中那句“對不起”，這一切的一切，都說明——他沒忘，他沒忘！
    他記得一切，隻是不想讓我知道罷了！
    他記得薛年不是他兒子，也記得他曾經想要殺死薛年……
    “雅雅，你怎麼了？”秦淵輕輕晃著手。
    我才微微回過神，看著他，“秦淵，你後悔嗎？”
    他一愣，“什麼？”
    “曾經想要殺死薛年，逼得我離開你六年之久，這些，你後悔嗎？”我問。
    眼淚不可抑止往下落。
    他抱住我，“雅雅，對不起，對不起……”
    我輕輕推開他，“既然你都記得，為什麼要騙我說你忘了！”
    “我隻是想再有一個機會，讓我可以好好愛你，包括愛你所愛的人！”他說。
    他對薛年好，隻是因為愛我。可薛年要的最完整的父愛，他卻給不了。
    我說，“秦淵，六年前我匆匆離開，有一句話沒有告訴你，今天都說清楚吧！”
    他靜靜看著我。
    於是，我終於說出了那三個字，“分手吧!”
    這句欠了六年的分手，我終於在今天說了出來。
    他拉住我，他說，“雅雅，我不在乎的！”
    “可是我在乎，我在乎薛年不是你的兒子，我在乎我不能做你最完美的妻子，我在乎不能給你一個完整的家庭！”我對他歇斯底裏，他卻一直地看著我，拉著我，摟著我。
    “雅雅，你想太多了！”他回應我的，隻有這麼一句話，這麼簡單。
    我推開他，“對不起，秦淵，我不能！”
    然後離開。
    當初不知道他記得一切，我還能自欺欺人地告訴自己，就把薛年當他的孩子吧，這樣，我們會幸福的。
    可是，現在，我不能！
    不能害了薛年，也不能害了秦淵。
    他們都是我生命中，最最最重要的人！
    坐在飛機上，薛年還睡眼惺忪地看著我，“媽媽，我們要去哪裏？”
    我說，“媽媽帶你去海邊玩，好不好！”
    他揉了揉眼睛，“那爸爸呢？”
    我說，“年年，你聽媽媽說，那個人，他不是你爸爸，你爸爸死了！”
    他出乎意料地沒有作出很委屈的樣子，隻是安靜地看著窗外。
    很久以後，我在一本雜誌上看到一句話：流淚，都隻是想要留住自己珍惜的！
    其實薛年他，隻是想要留住他爸爸而已，爸爸都沒在身邊，他淚流給誰看呢？
    到達上海的時候，已經是晚上了。
    我和薛年找了間賓館，便住了進去。
    這次走得急，我誰都沒說，公司那邊也沒個交待，一住下來，我就隱身給尹筱發了個QQ消息：筱筱，我要帶著年年環遊世界去了，你記得幫我遞一下辭呈！
    結果才發過去一會兒，尹筱就回複了：你還有心思環遊世界，出大事了。
    我：怎麼了？
    尹筱：秦淵出了車禍，大腦受到強烈撞擊，現在還在醫院搶救。
    我：什麼時候的事？
    尹筱：就昨天下午。
    昨天下午，昨天下午我們在大街上吵了起來，然後我離開了！
    “媽媽，你怎麼哭了？”薛年肉肉的小手撫上我的臉頰，我一摸，才知道自己哭了。
    我怔了怔，突然反應過來，拉起薛年，“走，年年！”
    “去哪裏啊，媽媽？”
    “去看你爸爸！”我說。
    當我趕到醫院的時候，公司裏很多高管都在，我平時是見不著這群大神的，他們看到我，也有些奇怪，“你不是設計部的那個設計師嗎，你怎麼來了？”這些高管估計不識人間煙火，不知曉我們民間傳言。
    我徑直走到門口，正好醫生出來，“醫生，他怎麼樣？”
    醫生搖搖頭，“情況不樂觀啊，病人家屬在哪裏，我們需要簽署一份免責同意書，才敢動手術！”
    眾人都慌了，“秦老爺子和秦大夫人都還在飛機上，怎麼來得及啊！”
    我說，“我簽吧！”
    醫生，“你是？”
    我說，“我是他太太！”
    眾人訝然！
    在外等了幾個小時，裏麵什麼情況我一點也不知道，薛年紅著眼睛，我抱著他，“睡會兒吧！”
    他搖頭，“我要等爸爸出來！”
    我輕輕親了一下他的額頭，“乖年年，爸爸一定會平安出來的！”
    王經理坐在我旁邊，搭訕道，“你，你真是秦總裁的太太？”
    我現在心力交瘁，哪有心思搭理他，隻是點點頭。
    周圍聽到有人竊竊私語，“唉，不知道秦總怎麼想的，那肇事司機說，是他自己撞過去的，還專門拿頭去撞！”
    “就是，醫生說，救活的可能性不大，就算活了，十有八九也是植物人。”
    我靜靜聽著他們談論，薛年一下子跳起來，大聲嚎道，“不準你們說我爸爸，我爸爸才不會死掉，才不會變成植物人，他會活過來，會抱我，會疼我……”
    薛年很少在陌生人麵前大喊大叫，護士小姐在一旁抹眼淚，也沒好意思過來招呼，我抱著薛年，輕輕對他說，“媽媽知道，爸爸會活過來，會抱年年，會疼年年，年年要乖，不要讓媽媽難過了，好不好？媽媽心裏疼得快要死掉了！”
    薛年摟著我的脖子，“媽媽不疼，年年乖乖的，不讓媽媽難過！”
    他滾燙的淚水滴進我的脖子，癢癢的，暖暖的。
    “誒，秦老爺子來了！”有人說道。
    我站在最裏麵，抱著年年。
    “情況怎麼樣了？”秦老爺子問。
    沒人敢回話。
    我走過去，“醫生說情況不樂觀！”
    秦老爺子瞪大眼睛看著我，“惟雅？是惟雅嗎？”
    我點點頭，“爺爺，是我！”
    然後低頭對薛年說，“年年，問曾祖父好！”
    薛年乖乖地說了聲，“曾祖父好！”
    “這，這孩子是……”秦老爺子看著年年。
    我深吸了一口氣，點點頭，“他是我兒子，薛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