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
    “怎想起這些問題？”
    “就是……早上娘親來送我……”弦清將早晨的事說了，“他們定是知道，我心中亦是不舍。這次離別……”
    弦清拿宋尚文袖子胡亂抹了一把臉，道：“他們怎不會擔心？一會再遇見爹爹，我怕我會控製不住哭，可莫讓他旁人笑話了去……”
    宋尚文道：“莫哭呀，成天哭哭啼啼也不像你了。出嫁嘛，也難免傷感，以後又不是不會來了。”
    弦清推他一把，破涕為笑道：“就沒個正經的。私奔算什麼出嫁。”
    宋尚文道：“我不曾安慰過人，也不知如何安慰。總之，笑了便好。”
    看弦清紅彤彤的眼圈兒，宋尚文歎了口氣，輕輕幫她按摩。
    “若找不到曉曉了呢？”宋尚文道。
    弦清手一緊，慌亂道：“一直找，找到她為止。”
    宋尚文想說“何必呢，也不過一個丫鬟。”，但話到嘴邊，卻說不出來了。對弦清來說，曉曉怎能算一個普通丫鬟？那就像她親姊。
    她不是自己，她有一個很美滿很溫馨很簡單的家庭，愛她的父母和姐妹，她有自己小時候憧憬的美好。她不是自己，她沒有生活在錦衣玉食卻變幻莫測，時時刻刻要提防所有人的黑暗宮廷。
    宋尚文忽然覺得自己錯了，不該寫那封信給陸縣丞。總覺得這樣的方式得到她，而讓她麵臨那麼艱難的選擇和承擔無形的痛苦，太殘忍。而且在這樣又目的的私奔時，他仿佛也打破了自己的向往和憧憬，無論怎樣，也還原不了。
    “尚文，我一直很奇怪一件事。”弦清道。
    “嗯？”
    “爹爹並不反對這件婚事，卻明裏百般阻撓，隻能暗裏成全。這是何道理？女兒與人私奔總是件不光彩的事情，他卻冒著名譽頂下來。我看這事兒……不太簡單。”
    宋尚文不動聲色道：“你看如何？”
    “他擺明不想讓我知道原因，不然也不會不讓我問了。若我猜……可是他上頭逼他這樣做，但思來想去又覺不妥。女兒嫁人是家事，與他公務無關，上頭管也管不來。卻是想不到別的了。”弦清道。
    宋尚文兀的舒緩了口氣，才道：“又胡思亂想呢，就算有些緣由，他終是沒拆散了便是好的。追根究底又如何？倒不如裝個糊塗。”
    弦清道：“也罷。反正……”她微微有些臉紅，一頭埋在宋尚文懷裏，“我們也在一起了……”
    那種甜蜜、酸澀、傷感、快樂揉碎在一起的糖，咽下去也不知是怎生味道。
    等他們談心完了，秦書還沒繞琅山溜完一圈兒。
    秦書暗暗嘀咕道：“本就是掐著點兒去的，這再繞琅山轉一圈，到那怕是來不及。那兩人怎回事？”
    正奇怪著，宋尚文從裏麵傳來聲；“怎還不到？怕是要遲了，弦清本就是排前麵的，再不去，那不得亂了？”
    秦書道：“已是趕不及了。”
    宋尚文道：“一路上都磨蹭些什麼？我們不是掐著點兒去的麼，還不快點？”
    秦書：“……”
    一聲馬鳴，伴著秦書的鬱悶和無語一路疾馳而去。
    …………
    “啪。”
    蘇小小迅速抬起頭。
    “吃。”門外有人冷冰冰道，拋下什麼東西。
    蘇小小無聲地歎了口氣，小心翼翼地爬道門前，拖回兩碗剩飯，抓起筷子就狼吞虎咽地扒拉起來，看也不看那人一眼。
    門外的人輕蔑地瞅了瞅她，又踢了踢蘇小小身邊的女子，道：“真是賤人，盡會裝死。”
    蘇小小手一頓，卻也隻是一頓，下一刻又猛地吃起來。
    順著刺眼的陽光，門外人纖細的身影落下來，她漠然道：“快點吃，一會兒我來取，若是有剩下一粒米，有你好看！”言罷，利落一轉身，“啪”地關上門鎖好，離去了。
    蘇小小吃完一碗，抱膝哭了會兒，朦朧間看見身邊的女子扶著腦袋慢吞吞地坐起來。她連忙抹了眼淚，驚喜道：“曉曉姐？可是醒了？”
    曉曉嚶嚀一聲，眨眨眼睛，虛弱道：“這是……哪裏？”
    畢竟昏了幾天，又沒有及時調理，曉曉每說一個字都分外吃力。
    “我也不知，莫名就被打昏拖到這兒了。”蘇小小從一旁取來一小碗清水，遞到曉曉幹裂的唇點。
    曉曉啄了點水，嘶啞道：“小小，你……怎……咳咳……”
    “莫說話莫說話，再喝點吃點，我慢慢說與你聽。”蘇小小見她咳個不停，連忙道。
    曉曉滿腹疑問，後腦勺還隱隱疼著，她忍了忍，若無其事地端起飯吃起來。
    蘇小小道：“那日我上街買菜，見著你和一男子並肩走在集市上，我許久不見你，雖不是談心的好時候，但遇見也是難得，便想上去打招呼。哪想你們走的那樣快，集市人多又擠，我緊趕慢趕半天，才在小樹林邊追上你們。不待我出聲，便被一用沾了藥的帕子蒙了，再醒來，便到了這兒，你躺在一旁。我怎麼呼喊也不見你醒。”
    “曉曉姐，你又怎的來了這？”蘇小小問道。
    曉曉搖搖頭。
    蘇小小道：“好不容易重逢，卻在這個時候，也不知是被誰擄了來……唉，不提不提了。”
    “這像是個沒用的柴房，晚上也不聽見有狗叫，每日送飯的人雖是丫頭摸樣，但穿著也講究，倒像是個大府邸。今兒姐姐醒來，我們得早點合計出個法子，逃了這。”蘇小小道，“家裏相公不知著急成什麼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