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一 當時隻道是尋常 第三十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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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章
弦清百無聊賴地趴在桌子上,無精打采地用手撥毛筆。
這段時間,做什麼都不爽,還不如在家呆著。
比如說,曉曉拉她去看案子,她目光呆滯麵無表情;曉曉拉她去茶樓喝茶看風景,她目光呆滯麵無表情,做什麼都懶骨頭似的提不起勁兒……當然,陸縣丞明令禁止小姐翻牆,連那排矮牆都釘上了黑漆漆泛著光的釘子,曉曉是帶她從鮮為人知的狗洞鑽出去的。
見小姐心思恍惚,一時間竟消瘦不少,曉曉也不忍心再拉她出去,隻好讓她懶洋洋地呆在家裏,是希望能把小姐能養得肥一點,但一個月下來,弦清卻更瘦了。
相思歲月難熬,何必強自飲下苦茶?
弦清也不想再這麼傷心下去,在沒想到兩全其美的好辦法時,還是不要和自己過不去了,出去散散心也是好的。
弦清懶懶地站起來,換了一身天藍簡服,然後招呼曉曉梳頭。
“小姐終於想開了?”曉曉喜道。
“嗯。想不開也無濟於事。”弦清淡淡地道。
“那小姐一會想去哪?”曉曉不接她自傷的話,轉移話題道。
弦清想了想,沒心情看案子喝茶,嗯……那天那個叫蘇小小的人兒現在是不是已經找到良人了?對頭,就衝著她和曉曉同名的緣分,也要去看看她。
“曉曉,太湖有沒有姓蘇的鞋匠?”弦清問道。
“……小姐哪雙鞋壞了?”曉曉將頭發束起,繞在銀簪上,然後疑惑地想了想,才輕輕試問道。
“不是。”弦清慢悠悠地將七夕那天遇見蘇小小的情形說了遍,說完卻見曉曉撇過頭去不在聽。弦清搗了搗她,曉曉不理。
半晌,曉曉道:“我剛想到小廚房熬著粥呢,也不知粥熬好了沒,我先去了,小姐先自己梳吧。”
聽出她話中不快,弦清也不好追問,隻得應了聲,接過梳子自己抹油頭梳發,心想著何事令她如此反常,按理說平時她聽到有人同自己同名同姓,該興奮然後迫不及待地去看看麼?
許是埋藏在心底的事,不願將塵封記憶揭開。
曉曉端了白米粥來,將花瓶移到一邊,把粥放在桌上。
弦清走過來,皺皺眉道:“白米粥。”
曉曉卻自顧自地喝起來,漫不經心地夾了小菜往嘴裏送,道:“怎麼了小姐?”
弦清慢吞吞地喝了一口,道:“我不想喝白米粥,沒味道。”
曉曉狐疑抬頭,道:“小姐前幾天還說除了白米粥什麼都不想吃,今兒怎麼又不吃了?”
弦清道:“前幾天是沒胃口嘛。”
曉曉恍然大悟道:“小姐果真是想開了!好好好,你等會兒,我去吩咐做些好吃的來。”
弦清道“不用了,小廚房不是沒事幹,再換早餐太麻煩了,將就一下就是了,一會兒還要去蘇鞋匠哪兒呢。”
說完,她小心地瞥了一眼曉曉,見她準備端起粥的手輕輕一頓,似乎有些顫。
“曉曉?”弦清輕輕道。
她凝眉,抬頭,卻撞見曉曉僵硬的麵頰,不由一愣。
“沒事。”曉曉笑著,盡量語氣平靜道,“我隻是想起東街似乎有幾個鞋匠鋪子,不知道那蘇鞋匠在不在裏麵,吃了早餐歇息會兒,咱們便去瞅瞅吧。與我同名同姓可是緣分,怎麼能不去看看呢?”
“好。”弦清有些不放心,老是抬頭看她,曉曉卻仔細喝著,不抬頭,弦清看不見她的麵頰。似乎又是食不知味的一頓。
飯後,曉曉磨磨唧唧半天,才帶弦清到東後苑兒。
待從狗洞裏爬出來,曉曉熟練地拉出弦清,然後用一堆雜草掩好那洞。
曉曉道:“外麵的空氣就是比苑裏的聞起來舒暢!”
弦清一笑,道:“都一樣。咱們還是快去吧,曉曉可知東街在哪?”
曉曉微微遲疑,繼而頷首,卻顧左右而言他:“好不容易出來一趟,咱們先買些好吃的點心吧,小廚房做得不如福記齋的點心好吃,多買些回去也好給姐妹們嚐嚐。”
弦清愈發覺得曉曉心中有鬼,道:“回去打發下人去買些便是了,咱們出來一趟沒那麼多閑時間,還是去看看那蘇小小吧。七夕節過,也也不知她尋到良人了沒。”
曉曉沉默,半晌若無其事地點點頭,道:“便去吧。隻是小姐當時地址未記清楚,不曾提前告知,也不知蘇鞋匠是否在,不如擇日知會聲,再去?”
“擇日不如撞日,未必就不在。”弦清道,“東街那幾家若不是,在去南北街看看,總能找到,既然都出來了,無功而返才是浪費時間。”
“那我們去買點心唄?”曉曉忽而道。
“……”弦清被她脫口而出的話堵得啞口無言,隻得訕訕道:“呃……先去東街看看,回來順道兒買些就是。”
“小姐……”曉曉猶豫了片刻,“福記齋似乎在西街。”那要怎麼順路?
“……”弦清兩眼淚汪汪,不要揭穿我成麼!
然後曉曉抬腳便要走,弦清下意識地跟上,隻見曉曉步履風生,弦清一肚子話沒奈何地先拋下,趕緊去追曉曉。
弦清追了進一刻鍾,終於追上了曉曉,她看見曉曉不再疾奔,便氣喘籲籲地扶著一旁的鐵杆子,有些惱道:“我說,好好的你到底鬧什麼脾氣呀!”
曉曉卻不答她的話,道:“到了。”
“什麼?”弦清似乎沒聽清楚。
曉曉斂下眼睫,輕輕指了指弦清依靠著的鐵杆子。鐵杆子是支撐小帳篷的,那好似是個小店鋪,隱約看得見裏麵堆滿的鞋子。
弦清這才恍然大悟,道:“你竟早就知道這家店鋪了!但怎的這般熟悉?”
曉曉聳聳肩,滿不在乎地道:“我父親在世時與蘇鞋匠有些交情,因為是本家,我又比蘇鞋匠女兒大一些,所以他女兒出世時便取了蘇小小一名。”她頓了頓,又道,“沒進府之前,我天天來此玩耍。早上聽小姐說了,自然是記得地方,隻是……這麼多年,父輩的交情早淡了,一時不知該如何麵對那蘇家罷了。”
原來如此。
弦清點點頭,放下了些心中疑惑,卻怎的總覺得曉曉的語氣有些沉悶,想必是不知所措吧。
弦清道:“那你其實早就認識了蘇小小?”
曉曉自嘲道:“我進府早,她怕是不記得我了吧。”
弦清不說話了。
曉曉卻自言自語道:“對他,我該是憎恨還是感謝?罷了,想也無用,反落得自己一身不舒暢。跟著小姐混總歸是不錯的。”
這麼多年了,自己容貌也變化許多,想是那蘇鞋匠也不認得了,見著了麵,不予理會便是。曉曉笑了笑,看看右手上帶的贗品扳指,這還是幼時同蘇小小偷了蘇鞋匠的錢,一人買的一個呢。
“小姐,我們這便進去吧。”曉曉回頭道。
弦清點點頭,擦了擦額上豆子大的汗珠,道:“我有些累了,你先去喚人吧。”
曉曉略微遲疑,然後笑道:“好。”
說著便去喊,“有人不?”
莫約喊了三四聲,隻聽裏麵悉悉索索傳來聲音,隨後布鋪子被撩起,裏麵漸漸露出一個少婦的身影。
那少婦好奇地打量眼前清秀的綠衣女子,道:“這位姐姐是來補鞋的麼?怎不見提履呢?莫不是腳下穿的這雙壞了?”
曉曉本還有些躊躇,但看見她,不由一怔,沒想到開門的就是蘇小小。見她清麗脫俗,頭發盡數綰起斜斜插了支絹花,竟是嫁人了?曉曉一時反應不過來,想到自己之前一次見她她還隻有六歲,才換了牙,說話時不時漏風,自己還笑她來著,現在竟都嫁人了。真道物是人非吧。
“這位姐姐莫不是弄錯了不是來修鞋的,不然怎的怔神呢?”蘇小小笑嘻嘻道。
曉曉道:“我陪我家小姐來的。”
蘇小小張望道:“那你家小姐呢?”
弦清站起來,走過來道:“小小!看誰來看你來了?”
曉曉聽見本想應聲,卻聽見弦清後麵半句,心裏悻悻的似乎有些不樂意。
蘇小小聽聞,又看見來者,驚喜道:“啊!陸姐姐,你怎的著空來看我?真是,本還想請你來喝喜酒,去了陸府被人攔著,還以為陸姐姐嫌棄我們窮酸呢!”
弦清挑眉道:“竟有人攔著?”
蘇小小撇撇嘴,道:“他們說未聽小姐說起過我,死活不讓進。”
弦清笑道:“回頭我再訓他們。”她頓了頓,似乎有些驚訝道,“倒是你,竟都成婚了不成?”
蘇小小嬌羞一笑,道:“便就是那日紅線牽的緣。外子雖不俊美,但對我真心的好。外子做了些小生意,日子過得還算滋潤。這不,著空回來看看,便遇見了你們。”
曉曉隻在一旁看著,眼底隱隱有些祝福。
似乎察覺出她的注視,蘇小小偏頭看看她,笑吟吟道:“這位姐姐,可便是陸姐姐提到,與我有同名緣分之人?”
“其實呀,我有一姐姐,也喚蘇曉曉呢。”蘇小小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