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篇 教堂裏的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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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白,大家走了以後記得把門鎖上啊~”
“哦。”
傳昊老師,估計是學校裏唯一對自己還能笑眯眯地說話的老師了吧。
看著教室裏不斷走出的同學,白葵不自覺地將環抱雙臂的雙手緊了緊。
其實說到底,這也怨不得老師,和一個萬年吊車尾說話對於一個老師來說也是挺不容易的事了。
畢竟,傳昊老師,不僅是在這所學校唯一對自己說話的老師,也是在這所學校唯一對自己說話的人了。不管是為了保持良好的形象也好,出於真心也好,或者僅僅是出於同情,反正在這裏還能有和自己說話的人,就已經很知足了。
在心裏有什麼很高的期望或者願望的時候,如果周圍的環境越來越糟糕,糟糕到零點時,有什麼東西出現了,或許僅僅是改變了一點點現狀,自己也會覺得那是相當大的來自上天的恩惠吧。
這麼想的時候,白葵將教室門的鑰匙緩緩地塞回口袋裏,轉身下樓。
在出了校門之後,行進的方向,是不遠處的學校荒廢已久的教堂。
反正也沒什麼人在這,於是這個地方就變成了小白為自己開發的睡覺的風水寶地。隻要沒有死神同學來這,那就算是有普通的人類來了也沒關係,反正也看不到自己,這地方可比在人類家寄宿雖然他們看不到自己但自己能看到他們還得把人類製造的噪聲也順帶接受了好得多了。
“唱歌吧,唱歌吧,唱著大地的歌••••••”
“!”
遠處有隱隱傳來的歌聲。瞬間把白葵前一秒還閑散的心情揪了起來。
魂淡!老子的禦用地方也敢有人開深夜演唱會?!
快步跑了過去,由於不確定對方是人還是自己的同學,白葵也敢沒把鐮刀弄出來,在靠近大門的地方快速停下了腳步,然後悄悄挪到了大門旁邊的落地窗邊上,小心翼翼地朝裏麵瞅了瞅。
“輕輕擁抱著微風,沐浴著光亮••••••”
啊咧?
這時候白葵才確認,在裏麵唱歌的並不是自己的同學,或者範圍擴大點,並不是什麼非人類生物。
因為非人類生物是不可能在大半夜跑到這烏漆抹黑的地方還要帶著手電的。
想到是手電,白葵在心裏暗暗鬆了口氣。啊哈哈,最起碼是用手電這種高科技又實用的玩意而不是蠟燭一類的古人用的照明工具,這已經可以說明裏麵那貨不是個蘇妹子了。蘇妹子是什麼啊?自己就曾經作過假如某天早上自己一覺起來發現自己身邊所有的人都變成了蘇妹子拿自己會用什麼死法來麵對這個慘烈事實的腦補,同時也最看不慣有些妹子自成公主什麼的大半夜點一屋子蠟燭玩文藝的做法,裝什麼文藝啊妹子?!裝什麼深沉啊妹子?!裝什麼古風啊妹子?!自持公主有本事你別用蠟燭這不符合身份的弄顆夜明珠來瞧瞧看啊!
“星星閃耀著,一瞬間把街頭照亮。飄啊,飄啊,輕輕地飄••••••”
呃,要不現在進去看看?反正隻是人類而已。
斷斷續續傳來的歌聲打斷了內心吐槽不斷的白葵的思緒。
死神又沒必要一定要睡覺,觀察一個晚上的人類好像也沒什麼說不過去的吧?
可是••••••
白葵猶豫地將手捏在門把上,心裏又開始忐忑。
可是,我又不怎麼擅長和人搭訕••••••
啊啊啊啊啊到底要不要進去啊??!!!
要不••••••就試一下?就一下?
抱著必死的信念(••••••),白葵一個發力將門旋開,可憐的久經風霜的門因為這一下猛然發出了很大的一聲呻吟,順便掀起了周圍一大片的塵土。
結果顯而易見了,就在白葵奮力用手扇著周圍的灰塵時,那原本坐在步道台下方的唱著歌的少女驀地站了起來,語氣裏滿是驚訝。
“你是誰?”
“••••••你猜。”
白葵有點尷尬地擠出這兩個字來。
“?”
少女顯得更驚訝了,雖然莫名其妙的成分更大一些。轉手抓起手電照向這邊的時候,白葵也很順利地看清了少女。
披散在深厚的黑色長發,潔白的襯衫上稍微沾了點灰塵,黑色的瞳色在夜色中顯得十分凝重。其實這份凝重倒多源於她的氣質,一種就算是擺出了其他表情,但依然能體會到的那種緊緊凝結在內心的氣質。
好像,很孤獨。
“我說我是死神你信嗎?”白葵拚命克製自己鎮定鎮定鎮定然後目不斜視地走到那女孩身邊毫無防備地坐了下來“喂,剛剛你的歌還沒唱完呢,繼續唱給我聽!”
“••••••你,你還真是個奇怪的家夥。”
女孩愣了幾秒,然後也有點遲疑地坐回了原位。“真是的,敢這麼和我說話的人,你是第一個。”
嗬嗬抱歉了啊我還真不是和你第一個這麼說話的人因為灑家根本不是人。
白葵內心這樣想著,麵部表情依然是無動於衷。
“你叫什麼啊?小妹妹?”
女孩見白葵一副苦大深仇的表情還以為自己無意間闖入了一個流浪兒童的居所,但仔細看看,流浪兒童最起碼不可能穿得這麼幹淨,衣服也不應該是這種類似製服的款式。
但是,正常人家的孩子,無論從生活起居還是服裝搭配,麵前的這個孩子好像一條都挨不上啊?
“姓白。”白葵說出自己的姓倒是毫不猶豫,但是出於擔心以後這女孩知道了自己的名字到處去問可就糟了,因此還是硬生生地把後麵的那句“名葵,葵花的葵。”給咽下去了。就在女孩還沒來得及消化時,白葵又冒出了一句來由不明的話“敢跟我這麼說話的人,你也是第一個。”
星星在破損的窗外溫柔地閃著光。
溫柔的,又在照亮大地的光。
“啊呀,那我就叫你••••••小白?小白可以吧?我叫晴天,就是氣象裏的那個晴天。”
晴天做了個“V”的手勢“話說小白為什麼這麼晚了還要出來呢?不怕危險嗎?”
“不準確地講,這附近的危險見了我才是真正遇到危險了。”
“嗯?”
晴天繼續看著這個矮自己將近兩個頭的妹子,無奈地歎了口氣。隨即穩了穩重心,雙手合十,將眼睛閉了下去。
請快安眠吧,籠罩著月神輕紗的孩子。
星光和月光會籠罩在你的床頭。
星星的光芒會帶來安眠,月亮的光芒會帶來祝福。
星星和月亮照亮了街頭,但是,又好像照不亮我的心頭。
那麼,
誕生於神秘之鄉的月神啊,
請為我點亮我心頭的水月燈吧。
倒不是十分完美的歌聲,隻能說是在沒有經過專業訓練的人中,唱得很不錯的。
但是,如今在寂靜的教堂裏,清澈的清唱歌聲緩緩流淌在靜謐的夜中,回蕩在空曠的教堂中,聽上去竟是十分動聽。
“好像不是之前那首啊。”
白葵這時候稍微側了側頭“不過,也挺好聽的。”
“哈啊,其實如果把這首歌放在露天唱,倒未必會有這麼好聽哦。之所以好聽,都是因為身處這個教堂的緣故啊。”
“不過,為什麼會找到這裏呢?”
白葵換了個姿勢,往晴天那裏貼近了點。
“不想在家帶著,就跑了出來,漫無目的地閑逛時,就發現了這個地方。”晴天有些恍惚地看著教堂頂部,扯了扯嘴角“說來你可能不會相信的,我,因為家世很好,長相••••••也可以稱得上好看吧?在學校裏,男生幾乎是無時無刻不在我身邊晃悠,說著恭維話,從來沒人敢忤逆我,但是••••••同性的朋友,一個都沒有。”
一絲苦苦的感覺,像一條極細的鋼絲一樣,快速勒過了白葵的心口。
好像劃破了什麼地方,但事實上又沒有,心口卻確確實實傳來了尖銳的痛。
痛到••••••有哭出來的衝動。
“從小到大,沒有一個人跟我發過火,沒有一個人說教過我。那些男生也是,我原本以為在學校裏是很受歡迎的,但是,每當學校舉行什麼活動時,我卻找不到一個願意和我搭伴的同性。她們總會說‘呦,這時候怎麼不找男生去啦?你男生緣不是很好嗎?’,可是我是真的想找個朋友的。
但是這時候如果拒絕和男生們來往,在學校裏就連一個人也不會和自己主動搭話了吧?可見沒人說話陪著我打發時間,放學連想找個人同路一段都不可能。這種感覺我承認我沒有體會過,而且是沒有敢體會過。”
你知道孤獨的感覺嗎?
哪怕就是你好不容易拽到了一個可以陪著聊天的,但如果那個人看到了另一個ta的朋友,立刻就把你丟在一邊找自己的朋友去了。
你無時無刻都能感受到,周圍的人和誰在一起都比和你在一起快樂,別人都在積極地主動尋找適合自己的朋友,而你隻能被動地接受別人的被挑剩下的友情。
有時候,那種情感連友情都算不上吧。
“比如說?”
白葵很認真地發問。
別人都隻是在他們的朋友有事不在了,實在找不到說話的人才來找你打發時間。
這樣的事情,你能接受嗎?
對啊,能接受嗎?
晴天,其實從某種角度上說,我們差不多的啊。
白葵環抱雙臂的手又不自覺地緊了緊。
對啊,其實我們差不多。
“啊,反正說這些,你也聽不太懂吧?年紀這麼小,還要你聽著我倒苦水,真是••••••不好意思啊。“
晴天突然摸摸後腦勺,淡淡地扯出了個微笑。“對了,小白有什麼昵稱嗎?”
“嗯?”
“我想,你應該是第一個能好好聽我說話的人了,雖然不知道你能不能理解,不過,我想請你當我的朋友。”
“朋友?”
白葵愣愣地瞥了一眼晴天“沒興趣。”
“啊啊啊小朋友不要這麼沒朝氣啊多個朋友又不是壞事咯。”
“都說了沒興趣。”
“那小白,嗯••••••這稱呼怪怪的,你有更親密點的稱呼嗎?”
“有。”
白葵幾乎是不假思索地就答了出來,但是也僅僅說了這一個字。
“可以告訴我嗎?”
窗外,淡淡的月光從繁星的閃爍中逐漸隱退。
有時候我真的會想,月亮的光芒真的是很溫柔很溫柔的。
如果••••••身邊的大家也能像這種光芒一樣溫柔該多好。
“不告訴你。”
白葵更堅決地扭過了頭。
“呃?為什麼?”
從語氣聽來,晴天有些失望。
“就是不告訴。”
“真是個小孩子••••••”
“我不小!!”
“是是~”
“那敷衍的語氣算什麼!”
“那告訴我你還有什麼小名之類的稱呼我就不這麼和你說話哈~”
“不告訴就是不告訴!”
“那還是個小孩子••••••”
“你【嗶————】啊!你個【嗶————】【嗶————】的【嗶————】!!”
白葵一口氣爆完了一堆應該被消音的詞語後,索性坐在離晴天更遠的地方發呆。
晴天苦笑著搖搖頭,好像思考了什麼似的,總之過了沒幾秒,就往小白所在的方向挪了挪。小白也不知道這回又在想什麼事,竟然也沒做出什麼反應。於是晴天就繼續挪,一直挪到小白身邊,然後仔細打量起了目前的小白。
嗯,意料之中的事,睡了。
嘴角的笑意更深了幾分,晴天幹脆輕輕用手指戳了一下小白的臉。
嗯,還是意料之中的事,挺軟的(這句話的潛在意思似乎是在表明晴天原先認為人的臉應該是硬的••••••)。
也不知道是誰家的孩子,這麼晚了還要出來,她父母••••••應該不會像自己的一樣,連女兒徹夜不歸都不知道吧?
晴天若有所思地盯了白葵一會,最後悄悄用手將白葵的頭一攬,讓白葵的身子整個傾倒在了自己懷裏。
“呼,結果,還是不願意做我的朋友啊。”
朋友啊••••••
反正這麼小的孩子,也不懂什麼是朋友吧?呃,對了,好像••••••我也不是很懂。
夜深時,月亮的光已經從星星的光芒裏脫離了出來。
所以當它們傾瀉下來,照在教堂的破敗不堪的窗框上時,就顯得有些過於明亮了。
正所謂有時候,明亮不僅能幫人提神,也可以讓人陷入恍惚。
嗯,好像自己也有點困了。
晴天揉了揉眼睛,再次看了看懷裏的白葵。
算了,朋友關係又不是這兩個字得到承認才能成立的。
嗯嗯,那我也睡吧。
請快安眠吧,籠罩著月神輕紗的孩子。
星光和月光會籠罩在你的床頭。
星星的光芒會帶來安眠,月亮的光芒會帶來祝福。
星星和月亮照亮了街頭,但是,又好像照不亮我的心頭。
那麼,
誕生於神秘之鄉的月神啊,
請為我點亮我心頭的水月燈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