警笛大作。
    四周紛亂的指示燈閃得此起彼伏。映在臉上如火場肆亂的火光。
    “報告！四號機能量異常波動！報告完畢。”
    “報告！三號機機械故障！報告完畢。”
    “報告！頭號機已損壞，請指示！”
    路瓦把頭深深埋進辦公桌裏，黑發被自己搔成了亂雞窩。
    砰。
    身邊的桌子一震，原本堆砌著的文件頓時紛紛揚揚地撲向地麵，有如飛蛾的撲火。
    麵前齊刷刷負手站著的，都莫名湧上一種下跪的衝動。
    “一群沒用的！多扔幾個人下去！給我快點！”
    路瓦睜著一雙青黑的眼圈，透過霧蒙蒙的眼眶望向身邊的女子。呢喃道：“雪莉，現在我多麼希望這僅僅隻是能量波動……你告訴我。這真的是能量波動對的吧？”
    深吸一口氣，抓住了她的衣袖：“告訴我，告訴我啊……告訴我……”淚水已滿眼。
    無力。身為最高統治者的自己竟然會無力。
    身側的女子麵無表情地抽回自己的袖子，目視前方：“生生被剝去一個維度的痛苦，嗬。那個人要帶著這種痛苦回來了。回來了，你騙不了自己。”
    “雪莉……你還愛著他。”路瓦望著自己空落落的手掌，用的是句號，“他都已經娶妻生子了……嗬……哪怕我願意用這全部的時空來娶你，你都不願再瞥一眼嗎。”
    ……
    “路瓦·梅特萊斯。我的王，到在這種危機時刻都還心心念著兒女情長，真真是癡情種。”隔空插丨進一個爽朗的男聲。
    不知何時，桌前立了一個人。金發。碧眼。鑲金軍裝。此刻正勾著嘴角，笑得……莫明的刺眼。
    “哼。”雪莉一甩手便匆匆地離去。擺明了和這個男人水火不相容。
    男人卻毫不在意，大大咧咧地往雪莉方才的位子坐了，翹起二郎腿晃啊晃。碧藍的眸子瞅得路瓦一陣莫名的心慌。
    “一個好消息，一個壞消息。我的王你要聽哪個？”
    又是這種爛俗的開場白嗎。
    路瓦皺了皺眉，吐出一口氣以平息自己急促的心跳。說道：“先好消息吧。”
    如果十個子體都被那個人破壞，母體就連挽回的餘地都沒有。
    如果母體破損，那麼……考慮到這，路瓦的指甲狠狠掐進手掌，冷汗和著血水濕了滿手。
    “好消息是……”青年故意頓了很久，“九個子體都完好無損，冥已經全部查到了。”
    “那還有一個……”心不但沒有放鬆，反而提得更緊。
    十指連心。十子關母。任哪一個子體被利用，都可以隨之接觸到母體本身。而這個空間就是由母體支撐而逐漸膨脹的，母體的存亡直接關係到整個時空生物的生死。
    “還沒找到，有79、6%的可能已死亡。”
    路瓦用一種奇怪的眼神看著他。
    “冥的統計數據，中心已經確認過了。”青年起身，拍了拍衣服，挑著眉湊過去，“你是不是在糾結我瘋了？”
    “不，我十分確定你瘋了，我糾結的是你到底是否瘋夠了。”
    青年不可置否地一攤手，大搖大擺地步出門去。
    子體死亡？笑話。子體是由母體剝落而來，而母體擺明了是由上帝製造。瘋狂。你難道跟我說，是上帝玩累了要把棋子收回去了？它又不是生物！到底怎麼個死法怎麼個生法！
    “報告！五號機能量波動異常！報告完畢。”門前又跪了一個人。
    “去去去，把那一營的人都扔下去。”路瓦隨意地揮揮手。
    什麼國土，什麼統治者，什麼四維時空，我要你們做什麼！
    回去他也不是沒想過。回到自己剛上位的時刻，那時候才真正叫一個太平盛世。當初他可以選擇不把那個人扔下去。如果不扔，興許現在就不會落到每一次扔都是以營為單位。如果不扔，興許現在就不會有這麼多唉聲載道就不會有這麼多的起義和混亂。但是，如果不扔，興許在幾百年前，這個時空就會因能量波動異常而崩塌，蜷縮成一個直徑為10^(-25)的球，他們，就不複存在。
    時間要往前行走，每個人都要止不住地伸長。雖然過去已經是囊中之物，但是沒有人希望永遠地留在已知的美好，從而給未來帶去一大段的空白。如果回到過去，他，路瓦·梅特萊斯，身為整個時間維的王，仍舊會選擇現在這條路。哪怕萬劫不複。
    他雖然懦弱，但他並不昏庸。
    “冥啊……你怎麼不救救這些孩子呐……通古斯好心疼啊。”
    冥負手立在落地窗前，白了一眼身側那個身著金紋軍裝，捂著胸口無限嬌羞的青年。
    “既然心疼，你怎麼不去？”清冷的聲音帶著無盡的疏遠。
    “冥啊……你說為什麼大家都不救他們呢。說不定，下一次扔的就是他們自己勒。”
    落地窗前，腳下，一群衣著襤褸的人正被鎖鏈拖著，不知識因為人數過多還是因為時間的流逝，人流彙成一條線，從眼界的左邊一直拖到眼界的右邊，如一道清淺的淚痕。
    “那老頭子出的什麼爛主意！熵值能用這種方法減少我還真是第一次聽說。”通古斯一屁股坐在窗前的椅子上，壓得椅腳吱呀吱呀地叫喚。
    他隨手抽了根煙點上。看煙圈在時間維裏疊成灰色的圓柱。
    冥隨便看了一眼，左手一動，煙頭和煙圈就直接往通古斯的金紋軍裝上撲。
    “靠！”
    通古斯往時間維裏一閃，看見原處自己心愛的軍裝被燒出了個醜不拉幾的洞。
    扁了扁嘴正要擠出幾點淚來，卻聽見那個清冷的聲音說：“失蹤的子體，被人為屏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