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九章 擔擔米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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來到目的地的時候,吳邪才發現,張起靈帶他來的地方是電影院。
這種東西並不多見,至少在這裏,也就邕、桂、梧等大城市才有,並且要放映電影必須經過嚴格審查,有機會看電影的人實在不多。
吳邪有點小激動,臉上微微發著熱,不知道是因為急著趕路或是別的什麼。
買了票進場,兩人並肩坐在後排的位置。燈光暗了下來,一束光投到前麵的幕布上,影片名為《勞工的愛情》,黑白短片,無聲,開始的鏡頭便是鄭木匠在賣水果,由於沒有音效,所以動作顯得比較誇張。
鄭木匠和對街祝醫生的女兒常常擲水果傳情,自由相愛了。然而祝醫生由於沒有生意,交不出房租,正在愁眉不展。街上一個人懷揣一個瓶子走來,祝醫生很開心,以為對方長了大瘡,說可以為他治好,結果那個人掏出一個瓶子,說,這是乾隆年間的古董,賣給你吧。祝醫生氣不過便道,我這還有一個更古老的花瓶,賣給你吧。吳邪看到這裏,忍不住笑了起來,影院裏的人也不約而同地笑出聲,吳邪扭頭看一眼張起靈的反應,依舊是麵無表情,也不知道有沒有看進去。
接著是鄭木匠想到了一個幫祝醫生賺錢的辦法,把通向二樓俱樂部的木梯偷偷換成了可以自由開合的活動木梯,喝醉的人一個個從梯子上麵滑了下來,摔得十分狼狽,都跑到祝醫生鋪子裏求醫,祝醫生生意大好,鄭木匠便道,這下可以將你的女兒嫁給我了吧,然後單膝跪地叫他丈人。吳邪不禁莞爾,下意識又去看張起靈的反應,這時候電影也結束了,燈光亮起,吳邪發現張起靈的的嘴角居然微微勾了起來,看上去心情不錯。
吳邪像發現了新大陸一樣,呆呆地盯著張起靈瞧,周圍的觀眾都起身離去了,吳邪卻渾然不覺。
“怎麼。”張起靈隻是笑了一下便恢複了平靜,注意到吳邪的視線,便扭頭問道。
“沒……”吳邪呐呐地應著,還以為你不會笑呢。
而且怎麼笑得比電影還好看。
“走吧。”張起靈順勢拉住吳邪的手,站了起來。
“嗯。”手被對方握著,微涼的溫度再一次傳來,吳邪突然覺得很安心。
走出電影院的大門,天也已經完全黑了,入冬的天氣,夜晚有點寒涼,這時候被夜風一吹,吳邪便感覺有點冷。
張起靈二話不說鬆開握著他的手,脫下自己的外衣,便披到了吳邪的肩上,殘存的體溫便傳遞到了四肢百骸。
“這怎麼好意思……”吳邪急急忙忙想要脫下來,張起靈一擺手:“穿著,我不冷。”
吳邪的動作就頓住了,下意識地緊了緊大衣,咬牙淺笑。
再抬起頭來時,張起靈已經走到他前麵幾步遠的地方,正回過頭來看他,兩人身處一個喧嘩的廣場,身邊的行人匆匆而過沒有停留,然而張起靈卻悄悄地停駐在了吳邪的心裏。
漆黑的夜色裏,吳邪覺得張起靈的眼睛亮亮的,十分好看。
一前一後走在運糧河邊的街道上,河裏還有船夫在辛苦作業,也還有擺地攤的人們在吆喝叫賣,人力車夫拉著黃包車,裏麵坐著穿改良旗袍的時髦女性,一切看起來都很美好。
吳邪注視著前麵那人瘦削的肩,張起靈僅僅穿著一件薄薄的襯衫,不知道他會不會冷,吳邪又低頭看了一眼身上披著的外衣,突然有一個錯覺,他是否把自己當作妻子一樣來照顧?也許這些原本屬於他的妻子,而他,卻奪取了過來。
這樣的自己,是否太自私。
走到一個小巷子裏,前方傳來一聲雄渾有力的叫賣聲:“擔擔米粉!擔擔米粉!”
擔擔米粉,就是挑著擔子,起早貪黑,走街竄巷賣米粉,因了這一個叫賣形式而得名。前頭一個木桶裝米粉、配料、碗,竹筒裏插一把筷子,後麵一個木桶裝鍋頭米粉。小販隨擔帶了幾張小板凳,食者擔邊一坐——
“兩碗米粉。”張起靈用他淡淡的聲調說道。
“好咧。”小販答應一聲,便開始了幹活。
吳邪坐在張起靈旁邊,好奇地瞅著小販的動作。
傳說桂林米粉來源自秦始皇帶兵打仗的時候,由於來自北方的士兵習慣了麵食,來到桂林便水土不服,後來軍中的士兵便用桂林當地的大米研磨成粉,製成了桂林米粉。後來李宗仁當了代總統,派專機來桂林要米粉送往南京解饞,當然這是後話了,現在的吳邪和張起靈坐在二十世紀初的廣西南寧街頭,夜晚的風吹來,便聞到了米粉的香味。
香氣撲鼻的鹵水,與米粉拌和,佐以油炸花生、蔥花、芫荽、辣椒,吳邪吃得額頭直冒汗,反觀張起靈還是那副淡定的樣子。
看著吳邪不斷呼氣的狼狽相,張起靈也不知道從哪掏出一個熱水瓶,擰開蓋子遞給吳邪,吳邪驚訝於這個突然冒出來的熱水瓶,但也沒有深究就痛快地喝了一口。
然後,然後張起靈他,接過去就十分自然兼淡定地也喝了一口。
吳邪的下巴幾乎要掉下來,趕緊轉身把頭埋進碗裏,努力扒著米粉,一張臉紅得不像話。
這,算不算,那個,傳說中的……
什麼呢,不知道。吳小邪他抬不起頭來了。
吃完擔擔米粉,兩個人便沿著來時的路回去。
吳邪心裏有事,怎麼也定不下心來,走著走著就不由自主地停了下來。
“怎麼?”張起靈也跟著停住腳步轉過身問他。
“那個……”吳邪瞅著張起靈的目光,不知道該怎麼問這一個問題,可是他很想知道答案,很想很想。
“如果是你的妻子,你也會這樣對待她嗎?”這句話的聲音很輕,吳邪感覺自己說得很吃力,說出來後心就不由自主地往下沉,這是什麼問題,吳邪,你想聽到什麼樣的答案。
張起靈似乎有點驚奇於吳邪會問出這樣的問題,愣了愣,看看吳邪,緩緩道:
“你是你,她是她。”而且,所謂的“她”壓根不存在。
一顆心突然就輕快起來,因為這一個答案。
張起靈說完便繼續走路,然而吳邪緊跟在他身後嘴角就不由自主地向上翹,在心底告誡自己這似乎沒什麼可開心的也於事無補,一雙眼睛十分清亮。
回到旅館,吳邪才發現張起靈訂的是一間單人間和一間雙人間,而皮包大概已經在單人間裏睡著了,門被反鎖著,吳邪抬手想要敲門卻怎麼也敲不下去。
有點不知所措地回頭看向張起靈,張起靈沒有理會,徑直走進雙人間,吳邪隻好緊跟著進去。
裏麵是兩張單人床,張起靈拿了換洗的衣物去找浴室,吳邪一個人坐在房間裏百無聊賴,突然記起旅館前台處有電話機,便決定給家裏打個電話。
搖號撥通了家裏的電話,接聽的是王盟。
“少爺!你在哪裏呢?”王盟又驚又喜的說話聲傳來,吳邪頓時感覺自己回到了杭州家裏。
“我現在在廣西的南寧。”
“哦,是這樣,老爺夫人他們到內地去了,因為杭州動亂,實在不好待下去,所以前幾天他們已經搬走了。”
“啊?”事出突然,吳邪實在反應不過來。
“嗯,是啊,夫人和我吩咐過了,若你有什麼消息一定讓我告訴她,她說你待在廣西還比較安全,如果可以的話,待在那裏也無妨,等日後動亂結束,一家人再回來杭州生活。”
“是這樣,好的,我明白了。”
吳邪又吩咐了王盟幾句,告訴他自己在這邊的一些情況,讓他轉告家裏人,讓他們放心,還有注意安全之類的。王盟說他們去的地方絕對沒問題,他再過兩天也會過去,吳邪讓他若收到了自己的信可以按那個地址寫信過來,說完便掛了電話。
放下電話才發現,張起靈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洗漱完畢過來這裏找他,也不知道在旁邊等了多久。
吳邪看向他的眼睛,張起靈一臉了然,吳邪朝他微微一笑:
“小哥,麻煩你了。”
張起靈沒說話,隻是就那樣子看著吳邪,略微點點頭,吳邪能看到他眼底深處藏著的真誠。
臨睡的時候,吳邪早早爬進床上的被窩裏,偷偷瞄一眼張起靈。
張起靈動作淡定地躺進被窩,閉上眼睛,輕微的呼吸聲傳來。
吳邪在黑暗裏瞅著他,任由腦海裏思緒四散飄飛。
張起靈突然轉過頭,黑暗中眼睛很亮,看了一下吳邪,便輕聲道:“晚安。”
“晚安。”吳邪等他轉過頭去,便一把拽過被子不動聲色地蓋住了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