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內 11 宰相更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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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醒來,朱昭玉看著空空的床側,腦袋有一瞬空白,心裏也湧起如朱淩霄昨天早晨一樣的失落感。
獨屬於良辰的輕柔腳步聲響起,朱昭玉眨了眨眼,慢慢坐起身。
“小公子醒了?”良辰柔笑道。在霄王府她和麗景喊了十年的‘公子’,就算現在朱昭玉做著皇帝,也沒改過來。
“有事嗎?”朱昭玉麵色平靜地問。
良辰遲疑道,“聽說主子要讓人拆王府,太監已經領旨去了……”
“嗯?”朱昭玉愣了會神,才明白她的話,“為什麼?”
“良辰不太清楚……”
朱昭玉沉默片刻,道,“你讓人把領旨太監攔回來。”
良辰點點頭,打發人去了。然後帶著幾個人進來服侍更衣。朱昭玉先天氣血不足,朱淩霄規定他每日早起都要喝一杯參茶,洗漱完,良辰遞上參茶看他默默喝起來,小心瞧著他神色道,“小公子真的要趕主子走嗎?”
朱昭玉一頓。
攝政王本該就住在攝政王府,住在皇帝寢宮是不合規矩的,其實李迪等一幹保守舊臣早就有意見了,隻是鑒於攝政王能力卓著,一直不好意思提。
良辰見他不語,又道,“小公子若是對主子有什麼誤會,何不直接問主子呢?主子這些年對小公子如何,我們可都看在眼裏,小公子因為不明的原因就趕主子走,主子該有多傷心呐……”
朱昭玉沉默良久,輕聲問道,“他會喜歡上別人嗎?”
良辰啞然失笑,原來小公子是擔心會失去主子啊,正色道,“人說世間最深的感情莫過於血濃於水,主子和小公子之間的羈絆可比那個還要深,主子一心一意都在小公子身上,哪有時間去想別人呢?”
良辰不知道,她這番話在朱昭玉心中掀起怎樣的漣漪。
朱昭玉是朱淩霄真正手把手養大,吃飯穿衣,讀書寫字,都是他一手所教。許是上麵五位哥哥夭折的緣故,朱昭玉自小身體就很虛弱,三歲時才學會走路,四歲時開口說話,這些也都是朱淩霄親自指點。這十年,是朱淩霄對他無微不至的照顧,讓他一次次從死亡邊緣挺過來,點點滴滴,他都記在心裏。
從三歲時,他就睡在朱淩霄懷裏,十年如一日,不管是當初那個咿呀學語的孩童,還是現在風采翩翩的少年,對朱淩霄,他都有著超越一切的依戀和仰賴。他們就像彼此身體的一部分,從未想過割舍對方……
朱昭玉再開口時語氣變得釋然,“他去哪了?”
良辰看向窗下的銅漏,“主子去外城騎馬了,估計這個時候也該回來了……”
京城比不得幽州天高地闊,朱淩霄嫌宮中馬場逼仄,無事時都要到宮外跑馬。
正說著,殿外想起沉穩的腳步聲,隻是越近放得越輕,朱昭玉聽到朱淩霄低沉的聲音問,“玉兒醒了嗎?”有人答了句什麼。接著,眼前一暗,朱淩霄挺拔的身軀已立在麵前。
“寶貝醒了?”
此時的朱淩霄一身黑色騎裝尚未換下,將魅惑的麵孔襯得有幾分冷冽,但深碧色的眼瞳專注地望著他,裏麵滿滿都是寵溺,還帶上點小心翼翼。朱昭玉默然想,他怎能懷疑這樣的朱淩霄呢?他是與自己十年相濡以沫的朱淩霄啊……
有小宮女端著托盤進來,裏麵是潔淨的濕帕,良辰正要伸手去拿,已被一隻玉雕般的小手搶了先。朱淩霄看麵著遞到跟前的帕子,微微一愣,繼而勾唇淺笑伸手接過。他經常照顧朱昭玉,朱昭玉卻難得主動服侍他一回呢,暗想,也不知小家夥是不是又想通了,有些事說不得,一旦說開,反而會心生嫌隙……
不久汝南那邊就傳來消息,汝南郡王親自向攝政王修書一封,道是封地某位官員失責,導致捐資遲滯,如今官員已引咎辭官,捐資也發放到位。不得不說,汝南郡王處事果斷迅速,毫不拖泥帶水,連朝堂再想追究也找不到借口。
朱淩霄看後並沒有太大反應,這是他早預料到的,他沒在明麵上派官員過去,一則是知道根本抓不住那人把柄,二則是不想讓諸藩王起疑。
現在他和朱昭玉剛剛回京,地位尚未穩固,諸藩王對這個藏匿十年的新帝尚在觀望中,若突然派官員到郡王封地查案,他們會覺得這是朝廷不信任他們。以朱淩霄平日的行事作風,他寧願以雷霆之勢將本朝敗類一舉鏟除,但他要顧忌朱昭玉,如今他做的每一件事,都是朱昭玉在來承受後果。若他有錯,百姓頂多議論他幾句,心中不滿的對象還是九五之尊。所以,他處處都要小心應對……
賑災的事情很順利,田文遠也很快回來。這次田文遠親臨賑災現場,以身作則,贏得不少口碑,當地官員也為其上書請求褒獎。朱淩霄自然不會吝嗇,他的目的就是要田文遠慢慢積攢威信,所以順從民意大大獎賞了他一番。
禦書房堆起高高的奏折,內容千篇一律都是對當朝右相劉國柱的口誅筆伐。朱淩霄手指輕叩在沉重的檀木桌麵上,緩緩道,“李大人,對於罷免劉相一事,你有何看法?”
李迪聲音蒼老又淡定,“攝政王垂詢下官,怕有失公允。”
他現在正被舉薦為相,讓他對‘前任’發表意見,自然不妥。朱淩霄道,“你隻需暫時拋開這些,以一個普通臣子的角度去看待這件事。”
李迪神色變得莊重,“既然攝政王想聽,那老臣不妨囉嗦幾句。俗語雲,百事孝為先,本朝最重孝道,身為一國之君,失孝於長者,不啻失德於天下,所以,為了保全皇上聖名,還請攝政王寬待劉宰相!”
在天下百姓眼中,劉太後是小皇帝養母,劉宰相就是小皇帝舅父,算是長者,若是對這個人處理不善,就會讓天下人詬病。
朱淩霄聽後,頷首表示認同。
現在的劉國柱是屋漏偏逢連夜雨,內憂外患一起發作。敕造司建造攝政王府時確實是聽他命令行事,他當時隻是覺得反正掌權的是朱淩霄,皇帝不過是個小孩子,當然討好朱淩霄要緊,他相信舉朝大臣也跟他的想法一樣,所以造時無人有異議。但這一造好,全都約好了似的彈劾他。他知道,是丁渭在落井下石!當初是這個人篡改遺詔,騙他和劉嬌上了‘賊船’,如今他自己洗白了,就一腳把他踹下水……
紫宸殿那小太監說得沒錯,早知現在何必當初呢?當初他就已看清丁渭這個人心狠手辣無所不用其極,但他還是沒禁住誘惑,今天這下場是他應得的。罷了!這十年該享受的也享受了,該做的不該做的都做了,這輩子也沒什麼遺憾了!既然小皇帝已經給他指好退路,那他就順著下去吧!
不幾日,劉國柱在朝堂上,以‘己過’上書請求歸隱故裏。百官看著這位十年來呼風喚雨的人物短短幾個月像蒼老了二十歲,有的幸災樂禍,有的心懷憐憫,但都無一人替他說情。攝政王一開始並未準奏,後來在劉國柱力請下才‘勉強’應允,給足了養老費,還賜了份閑職,這樣的優待是每個年老歸隱的官員羨慕都羨慕不來的。對於‘有罪’的劉國柱來說,這是最好的結局。
臨走時,劉國柱表示想見一見小皇帝。朱淩霄詢問過朱昭玉後,準了。
劉國柱如今不過四十出頭,但布滿皺紋的臉,雪白如霜的頭發,佝僂的腰,處處像個行將就木的垂危老人。此時的他忘了自己的身份,滄桑的雙眼直直望著朱昭玉。朱昭玉知道,他隻是在透過自己,望向過去的主人,是以任他打量。
許久,劉國柱突然哽咽出聲,“先皇當年讓我照顧你們母子,我卻要殺你,我無臉去地下見先皇……”
朱昭玉默然無語。有些事做過就不能言悔……
劉國柱走了,走得悄無聲息,萬貫家財散盡,除了回鄉的盤纏和一口生鏽的鐵劍,什麼都沒帶……
李迪新官上任,在家中擺酒席宴請同僚。當年寇準為相時,生活豪奢,動輒擺宴飲酒作樂,一擲千金,身為他的舊交,李迪卻十分低調,酒席很簡單,宴請的人也都是平時知交。丁渭也在場。雖然李迪滿心不願,但還是不能否認是這個人帶頭舉薦自己的事實。
丁渭看著李迪那一副吞了蒼蠅又吐不出來的模樣,笑得十分惡趣味,端起酒杯走過去道,“哎呀,李大人終於當上宰相了,可喜可賀呀!以後我們同朝為官,會經常共事,到時還請李宰相手下留情呀……”
李迪冷冷盯著他,緩緩道,“放心!本相一定會請皇上把崖州之地賞賜給丁宰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