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內 6 小孩子也不是好糊弄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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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時一位蓄著山羊胡的老者為他解了圍。
這老者看起來十分有威信,他一聲輕咳,周圍立即安靜下來,畢恭畢敬地等著他說話。這人就是當年拒絕寫假遺詔的李迪!
隻聽他慢悠悠道,“杜太後當年與聖太祖書房議政,皆能旁征博引,智慧過人,頗得聖太祖敬重。薨逝後,聖太祖執孝禮,並親自執紼禮,一直送出皇儀殿外。”
“但那些都是因為聖太祖與杜太後母子情深,杜太後也值得太祖如此。劉太後是養母,其德行操守我不說各位也有數,皇上若能執孝禮是皇上仁德,若不能,天下百姓也說不得什麼。至於執紼禮,”李迪笑笑,“就用不著做到這種地步了……”
眾人商定後,就由李迪執筆,寫了份計劃書呈上去禦覽,很快獲得批準,然後各部開始準備葬儀。
棺木是劉太後生前親自選定的金絲楠木棺,比當初被匆匆下葬的先帝用的還好。墓穴也是提前修好的,但是沒有用,而是改葬在普通嬪妃陵墓,因為那規格、那位置,完全與先帝並齊。
至於一國之君要做的,就是追封諡號。這個不需朱昭玉動腦子,朱淩霄直接一手操辦了,中規中矩,不薄待,也不特別優厚。其間,朱昭玉果真按照李迪折子上委婉建議的那樣,執孝之禮。這舉動,使得不少大臣暗暗讚歎。
等一切完全結束,已進入時年九月。
皇帝與攝政王攜手臨朝於大慶殿,改國號,大赦天下。鄰國也有派使者來賀。
這是藏匿十年的小皇帝和威懾雍州的霄王回宮後,第一次正式出現在眾人麵前。
參與早朝的,除了滿朝文武百官,還有留京的各位王爺。眾人自下而上仰望著朝堂上那並肩而坐的兩人都有些失神。
十年不見,三歲的小孩子已長成風華絕代的少年。十年不見,曾經如劍如虹的少年斂去青稚的鋒芒,變得更加內斂威凜,還有,那一張臉……
那是怎樣一張臉!眾人都無法形容!
他們突然想到霄王的生母,據說那個女子是苗女,妖豔絕倫。凡是曾見過她的男人都甘願為她所奴役,像中蠱一般。
太宗晚年南遊一趟,回來後突然幽居深宮不理國事,眾人紛紛都傳言是因為那個女子,猜測他也像眾多普通男人一樣,中了那個女子的蠱!直至太宗晏駕,那女子也不知所蹤,沒有人知道她去了哪裏,她如一縷青煙,渺然而來,飄然而去。她甚至沒有被太宗賜予任何名分,但是她留下的兒子卻是太宗生前最寵愛的子嗣,若非當時太小,恐怕太宗定會將自己所有的一切包括江山都交給他吧……
這位霄王顯然繼承了母親的美貌,少了女子的柔媚,多了份冷豔淩厲,令人不敢直視,卻又不自覺地心生一種夾雜著愛恨之情的仰慕。
如果可以用花來形容,那麽這個人就是——毒罌粟!
一個男人生成這樣實在是一種罪過!
上朝事宜乏善可陳,無外乎歌功頌德,表一下決心,展望一下未來。提及最多的就是先慧妃娘娘,即皇帝生母的追封問題。連太後都風風光光葬了,小皇帝還執孝之禮,沒道理不顧念自己親娘。所以朝臣在此時提起都有討好初次臨朝的小皇帝的意味。
但小皇帝似乎不怎麽友好,對他們伸出的橄欖枝視而不見,隻垂眸悶頭坐著。其實他們不知道的是,朱昭玉正在打瞌睡……
下朝後,朱淩霄傳了包括李迪、田文遠在內的幾位臣子去禦書房,朱昭玉自己回了紫宸殿。
一看到他回來,良辰麗景都迎上去。
麗景笑盈盈道,“皇上第一次臨朝感覺如何?”
“一群鬼鬼祟祟的老頭子!”
——第一天上朝就給出這樣的評價,那不是直接判了人家死罪麽?百官要是聽到,不知會怎麽抹淚呢。
麗景忍不住笑了,暗地裏想,也不知那些人怎麽得罪這位小祖宗了……
朱昭玉根本不想再談論這個話題,爬到榻上準備來個回籠覺,今天天不亮就起,害得他差點在朝堂上睡著。見他如此,良辰麗景也不便再打擾。
朝中官員在先帝去時被大換血,大多都是新麵孔,而且全是按照二劉、丁的喜好選的,當然不怎麽對攝政王的口味。許多人都是在其位不謀其事,兩相位高權重,丁渭還好,畢竟混跡官場多年還能做一些事,但劉國柱就不行了,完全是個成事不足的草包,要這樣的人做丞相,一向苛求完美的攝政王是絕對無法容忍的!所以,短期內他準備再來一次大換血。
正如他所說,新帝初初臨朝,正該先籠住人心,凡事不能做得太明顯,且,若是大刀闊斧地削減,朝堂上留下諸多空缺,一時無人可用也很麻煩。
所以,這段時間他一直忙於如何選拔有用之人,跟朱昭玉相處的時間便不知不覺減少。
但朱昭玉一個人也不覺得無趣。
母親被劉嬌害死時他剛出生,父親死時他隻有三歲,完全不記事,十年前的事對他並未造成什麼影響,而這座父母生前居住的皇宮也沒什麼特別意義,對他來說,不過是個新住處罷了。朱淩霄忙的時候,他也不去打擾,領著太監宮女在皇宮各處逛逛看看,逛累了就找一處柳蔭休息,倒也自得其樂。
這日正在湖邊的小亭子裏坐著,兩名宮女在旁邊打扇。
一個麵白無須的中年太監越過小太監金順水的阻攔,突然跪地大呼,“求皇上開恩——”
周圍伺候著的人都嚇了一跳,準備上去把他拖走。
朱昭玉自回到宮裏一直是個擺設,眾人有什麼事都直接求見攝政王,這還是第一次有人找到他頭上,他擺擺手讓人退下,饒有興味問,“你有什麼事要求我?”
金順水貓著腰附在他耳邊提醒,“皇上,要用自稱……”朱昭玉裝沒聽到。
中年太監高聲道,“求皇上恩準老奴去給先太後娘娘守陵!”
朱昭玉麵露驚訝,好奇道,“你是誰?為什麼要給她守陵?”
金順水又小聲提醒,“皇上,注意措辭……”朱昭玉繼續沒聽到。
“老奴是前大內總管郭淮!以前曾受過娘娘恩惠,老奴無以為報,願下半生為娘娘守墓點燈,以報娘娘恩德!”
此人正是前大內總管郭淮。攝政王親政的第一件事就是清理內宮,太後身邊的大紅人郭淮自然也不能幸免,直接被發配到冷宮拔草去了,日子很不好過。這時他就更加想念舊主的好來,他自知劉太後一死,自己留在宮中再不可能出頭,所以聰明地選擇出宮。做為太監,出了宮也無處可去,倒不如去守墓,還能落個忠仆的美名。但出宮也不是那麽容易,他一個落魄太監自然不敢去求攝政王,思來想去,又經過幾天觀察,才瞅準小皇帝來碰運氣。
但,他顯然想得太簡單了,有時小孩子也不是那麽好糊弄的,就比如現在的朱昭玉。
朱昭玉興致勃勃問道,“哦?你都受過她什麼恩惠?”
朱昭玉身後的金順水及熟悉他脾氣的小宮女看郭淮的眼神充滿憐憫:大總管,您真是越老越糊塗了,您不知道劉太後對這位皇上有殺母之仇、奪位之恨麽?
郭淮整整說了兩個時辰,見小皇帝還沒有厭倦的意思,額上已滲出一層冷汗,他突然意識到這位小皇帝雖然把劉太後當長輩給埋了,但心裏並非不恨她,畢竟當年……
“怎麽不說了?”朱昭玉唇角彎出一抹漂亮的弧度。
“老奴有罪!老奴愧對先皇……”郭淮沉默許久,悔恨的老淚流下來。
其實無論是慧妃之死,還是十年前的矯詔,都跟他沒有關係,他是太後坐穩朝堂後才提到身邊的,但‘帝袍’的趕製及祭皇陵一事都是太後交給他去辦的。他也曾覺得不妥,也曾勸過太後放棄,但看到那個垂危女子那麽執著他又於心不忍……
朱昭玉臉上的神色變淡,緩緩道,“既然是愧對先皇,那就去替先皇守墓點燈吧。為了公平起見,劉太後那裏也要派人看守,不能厚此薄彼嘛,你可有合適的人選?”
郭淮這一聽,心中大喜,沒想到這小皇帝竟還會給他這樣一個機會。遲疑道,“回皇上,老奴想到一個人,他以前曾在老奴手底下做事,叫何全兒。太後尚未發喪,他就主謀將鳳宸宮一應物品盜竊一空,老奴所言絕無一字虛妄,若皇上不信,大可令內務府去查!”
“不必查了,就是他了,派他去給劉太後守陵!”
“謝皇上成全!皇上萬歲萬歲萬萬歲!”